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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一章 江淮风云(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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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一章江淮风云(八)

夜幕降临,两个丫鬟挑着两盏灯笼在前面引路,晕黄的灯光照耀着灌木丛中的石板路,张焕背着手四下打量着赵严的官宅,山墙墙皮已大片剥落,几处露出的梁木也呈腐朽之态,确实如杜梅之说,这座宅院已经很老旧了,张焕瞥了身后的赵严夫妇一眼,似笑非笑地问道:“严兄好歹也做了八、九年官,而且是富庶的淮南,多少也应有一点积蓄,怎么就不想购一栋私宅?”

张焕的突然到来使赵严夫妇颇为紧张,虽然他们从前是故交,但张焕此时的身份无形中就在他们之间划了一道巨大的代沟,使他们不可能再象从前一样无所忌讳地畅谈了,赵严见妻子欲开口,便轻轻触了她的手一下,示意这些问题由自己来答,他沉吟一下便道:“不瞒去病兄,我最近确实已有打算购一栋宅子,不过不在淮南,而在老家太原,去病也知道,我父母的老宅实在有些破旧了,所以在太原买一栋宅子先给他们住着,再买几亩地给他们养老,也算了结我一桩心事。”

“伯父身体可好?”张焕微微一笑又问道。

“身体还算硬朗,只是前年摔坏了腿、行走有些不便,几次让他们来淮南生活,可他总说故土难离,老人啊!实在是固执。”

这时旁边的巧巧终于忍不住插口道:“先去吃饭吧!酒菜都凉了。”

“今天实在是麻烦大姐了。”张焕拱拱手歉然笑道:“下次去长安,我一定好好回请你们一次。”

几个人快步进了小客堂,客堂不大,装饰简朴,但收拾得干干净净,显得十分清雅,一只小方桌摆了一壶酒和几盘小菜,两人坐了下来,巧巧给二人各斟一杯酒便到厨房安排菜去了,赵严端起酒杯对张焕道:“你的事迹天下人皆知,你率军为我大唐收复西域,让我深为敬佩,来!我敬你一杯。”

张焕也端起酒杯叹道:”我虽在陇右,但也听说淮南有一个年年考评为上上的官员,我也是从官场上过来之人,做到一次上上评容易,可连续做到八年上上评实比登天还难,严兄,我也敬你一杯。”

酒杯一碰,两人相视一笑,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张焕拎起酒壶又给他满上一杯酒笑道:“当年你和郑胖子袭击崔雄夸功被抓,我还带人去撞了县衙,现在想起来还是那般令人热血沸腾,难忘啊!”

赵严也微微笑道:“如果今天我再被抓一次,你还会去撞县衙吗?”

“你今天还会再扔石头吗?”

两人对望一眼,皆哈哈大笑起来,“来!干了这一杯。”

“干!”

在酒精的熏蒸下,两人之间那种微妙的代沟渐渐地消失了,他们似乎又回到了从前激情燃烧的青春岁月,回到了在太原生活读书的点点滴滴,不知不觉十几杯酒下肚,两人都有了一丝酒意,张焕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话题便慢慢转到了正事上,“明天我就打算向官商募集赈灾款,不知他们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这......”赵严沉吟一下,上次从商人中募款共得到近百万贯善款,再加上从楚家中得来了钱粮,张焕手中至少也有四、五百万贯钱了,钱应该不是很缺了,可他却不肯放过那些官商,莫非.....

赵严的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他忽然反问道:“我想问一下去病做这件事的真正用意是什么?”

这时,林巧巧端着最后一盘菜走了进来,对张焕笑道:“这些家常小菜都是我自己烧的,还合你口味吗?”

“不错!不错!”张焕放下筷子由衷赞地道:“大姐做菜的手艺和师母一脉相传,让我一下子象回到了少年时代。”

林巧巧听张焕赞扬,不由喜上眉梢,她用围裙擦了擦手便笑道:“你们慢慢吃,我先去了。”

刚走了几步,她又停住脚步不露声色地问张焕道:“平平在长安还好吧!”

张焕端着酒杯的手在半空忽然停住了,他慢慢将酒喝了,便苦笑一声道:“大姐不会只是问问平平近况那么简单吧!”

“十八郎果然聪明,一猜便中。”林巧巧狡黠地笑道:“那你说说,什么时候才肯娶我家平平?”

“快了吧!”张焕有些含糊地答道。

“快了是什么时候,是一天、两天还是一个月?”林巧巧却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巧巧!”赵严有些生气了,女人就是女人,只会关心这些芝麻蒜皮的小事,他忍住气道:“我们在说正事呢!你的事情以后再问好吗?”

“平平的事就不是正事吗?”林巧巧也生气了,刚才还和他说得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变卦了,这说明丈夫根本就不把她的事情放在心上,她沉着脸道:“亏平平还叫你一声姐夫,连她的婚姻大事你都不放在心上,你就不觉得羞愧吗?”

她赌气将围裙向赵严身上一扔,转身便气鼓鼓地走了,赵严连忙起身向张焕道歉:“内子无礼,都是被我宠坏了,请去病不要放在心上。”

张焕却莞尔一笑,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我小时候还被她打过呢!这点小事算什么,其实也是我不对,将平平之事拖了这么久,难怪她要着急,平平之事.....”张焕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小客堂里十分安静,两人一杯杯地喝酒,各自想着心事,沉默了一会儿,赵严又回到了刚才的正题上,“去病是想对官商下手吗?”

张焕点了点头,“你猜得不错,赈灾募钱只是个借口罢了,我真正的目的是借机整顿官商,官商的存在实在是我大唐的一大毒瘤,他们垄断一切赚钱的行当,与民夺利,非但一文税钱不交、使朝廷商税严重流失,而且赚到了钱又回去兼并土地,继而削减自耕农的数量,长此以往,商不商、农不农,我大唐何以立国?”

赵严半晌没有说话,他久在广陵为官,怎么可能不了解官商的危害,五年前他当江都县令时,十万贯本钱的非官商大铺还有一百二十家,可现在只剩下三十余家,根本原因就是被官商用各种手段整垮,别人不说,那广武王李承宏五年前开了一家冬蕾茶庄,短短五年时间,广陵久负盛名的望春茶庄、天羽茶庄等七家茶庄就被他用极不光彩的手段挤垮了四家,是该狠狠打压一下官商的嚣张气焰了,所以前几天他一提到赈灾募钱,商人们的矛头先就对准了官商,也实在是因为积愤太深。

不过赵严虽然支持张焕打压官商,但他并不赞成现在动手,他沉思一下便道:“在广陵经商的官员很多都是朝廷大员和宗室权贵,利益牵涉太深,我担心去病现在动手会影响到你在长安的计划。”

“不妨,我还巴不得他们都跳出来呢!”张焕冷冷一笑,他随即站了起来,端起酒杯诚恳地对赵严道:“或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能如此坦荡地喝酒了,干了这杯吧!让过去的岁月都留在我们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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