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振平小心地护着胸前的公事包。在拥挤的车厢里一点点向前挪动。好容易，才找到了自己靠窗的那个座位。

从西安到北京，需要坐接近两天地火车，他也只能在这个硬座上，囫囵对付过去。

没有办法啊，厂里缺钱。

要不是缺钱，也不会想出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让他带着厂里的几项主要技术，坐火车到北京去，参加寰宇公司所举办的专利技术鉴定推广会。就是想着去碰碰运气，要是能捞个百八十万的回来，厂里技术改造地资金，就有着落了。

陈振平胸口这个公事包里。装的就是这次所要用到的技术资料，每一份，都珍贵无比，关系着厂子的生死存亡。

他所在的半导体厂。面对市场的激烈竞争、感到原有地设备陈旧老化。已经无法适应市场。迫于无奈，只要决定技术升级。可是，厂里这么多年惨淡经营，银行存款都快见底了，连工人的工资。都快发不起了。哪里还有多余的钱。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说了寰宇举办的这个技术转让会。听说这个转让会，不同于平时。主要是帮助国内企业进行专利申请。

转让会的规格很高，都是由专门的评审团。对各单位提出的重点技术进行鉴定。然后，提交出来，供国内单位互通有无，购买自己需要的技术项目。

当然、国内单位购买的很少。大多数技术，还是被寰宇购买，然后转手卖给第三方。但是，好像他们只卖专利的使用权，但基本上都不将技术完整地卖出去。

这中间有什么区别，陈振平他们并不清楚。他们只知道、这个转让会，为他们多了一条筹资的渠道。

临走的时候。陈振平面对厂长期盼的眼神，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担心。

要是这次专利鉴定会，自己带不回一分钱，还有什么脸去见厂里的父老乡亲。

他小心地从公事包里，掏出一张打印件，第三十九次。认真闻读上面的每一个条款和说明。每一个字，他都看得很小心，反复考虑。

“请问。你也是去参加寰宇公司专利鉴定会的？”对面一个斯斯文文地声音问道。

陈振平抬起头，看着对面，坐着一个戴眼镜的黑疲中年人。他的眉目带着一丝书卷气，但手指粗糙，黑色的皮肤显然是长期日晒所留下地印记。

“您是？”他客气地问道。

那个黑瘦中年人伸出手来，和他握手：“小姓韩，韩书同。西安农科院的。”

“你好你好！”陈振平握着他地手连连摇动。对方如此问，肯定也是去参加专利鉴定会的。有人同行，旅途的不便就能减轻多了。他热情地说道，“我是西安曙光半导体厂地。您也到北京去？”

“啊，曙光厂，我听说过，你们厂规模很大啊，这次一定能通过不少专利吧？”韩书同呀了一声，好奇地问道。

“哪里啊，我们都快揭不开锅了，要不然。哪会去卖专利啊！”陈振平连声苦笑。专利也可以卖钱。这还是近一年。才流传开来的，以前他们根本想也想不到这上面来。

只是。看着自己研究的技术，就这样流出去，好多技术人员都想不通。他们都觉得这是对他们辛勒成果的侮辱，是对科学的亵渎。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谁愿意将自己的技术卖出去。

“为什么不卖！”想不到韩书同比他激烈多了，立刻就表示了不同意见，“我们农科院，这些年，没有少在国内外技术刊物上，刊登我们的研究成果。可换来的是什么，人家免费使用我们地技术，不付给我们一分钱。最开始，我们也没在意。可是自从去年开通了寰宇网，我无意中在上面看到，对于专利的文章，里面提到。福建大学所研究地茵草技术，由于没有申请专利。被十六个国家盗用，所损失的专利使权费上亿美元！就是看到了这篇文章，我们才受到了震动，院里专门召开了会议。经过讨论，才决定带着我们所研究的一些农业技术。前去北京。请寰宇公司代为申请专利。”

“茵草？是指蘑菇吗？这也能申请专利？而且有这么高地专利授权费？“陈振平被惊得呆了。

韩书同也是长叹了一口气：“以前我们也是不知道啊。这么多年、我们参加了多少农业技术交流会，向国外无偿转让了多少技术。现在想起来，真是太可惜了。如果能收到专利使用授权费，别说一亿了，只要有一千万、一百万，我们就可以多做多少事情啊！现在，我们再也不敢随便把自己的研究。摆在别人面前了。看了寰宇公司列出来地详细说明。我们才知道，什么事情是可以宣传的，什么事情是需要保密的。说起来，寰宇公司为我们国内的研究单位，打开了一扇窗户啊！”

寰宇网。陈振平听说过。只不过没有见识过。这个网络，主要连接了各个研究单位、高等院校，而且据说现在只达到城域网的规模，并没有全国联网。

他心头抨抨直跳，对于参加这次专利鉴定交流会，燃起了希望。专利交流鉴定会设立在寰宇公司，陈振平和韩书同，从北京火车站乘坐公交车，来到寰宇公司。他们还没进大门，就被这里的规模所震惊。

凭着介绍信，他们按照门口安保队员地指示，进入寰宇公司。

在这里，他们感受到一种。和国内地研究单位即相同。又有别地特别氛围。寰宇公司的研究所实验室非常多，可以说，大多数地方都是科研建筑。

可是。是在寰宇公司里，他们却好像是置身在一个江南园林，风景幽雅清静。

在这里地人。神态自信，步伐都坚定有力、频率都很快。似乎是有什么人，在后面催促他们一般。

两人好奇地在陪同人员地带领下。在公司内部转了一圈。有些地方，是他们可以自由参观的。但更多的地方，陪同人员都会礼貌地请他们不要进入。

公司地路旁，时而竖立着一个小牌。他们好奇地上前观看，在上面。标注着公司，在某年某月研究成果什么技术，什么时候申请专利成功。它所代表的商业价值和对我国的技术等级提升，会有多大的意义，都清清楚楚地列示出来。而陪同的人员、也会骄傲地向他们说明，这些重点技术。对我们突破国外的技术封锁。起着怎样至关重要的作用，言谈之中。充满了昂扬向上的振奋。

两人按照陪同人员的指领。来到了鉴定会场。

襄字公司按照电子通信、计算机、冶金机械、医药生物、化学等类别，分别设立了会场，分布在公司地各个广场空地。

陈振平和韩书同是在不同的分会场，两人相互友好地祝愿对方。取得好的成绩。并且相互约定了联系方式、说好等鉴定结束，再一同乘火车回去，便就此分手。

在电子通信类鉴定会场。陈振平没有看到农贸市场一般，熙熙攘攘地人群。

露天的草坪上，整齐地搭建着一排排简易隔间。其数量估计有数百间。会场外。不时有人进入一个隔间。少则十几分钟。最多半个小时，他们就从里面出来。然后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离开了会场。

这就是鉴定会？

陈振平非常失望，十几分钟半个小时，别说鉴定了，就是降这些资料，原原本本看一次，也远远不够啊！

一个挂羊头卖狗肉的鉴定会！

他很想就此转身离去。可是想到厂里上千号人。等着他带回好消息的期盼眼神，又犹豫了。

“这位同志，请问你需要帮助吗？”一个清脆地女声，在身侧响起。

陈振平侧头望去。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微笑着望着他。从年级很像是还在读大学的学生。眉目娟秀，样子很秀丽。

“你是寰宇公司请来地大学生，还是这里的员工？”陈振平小心求证。

那个女孩子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我是在这里实习的，现在还在北大读书。”

不是这里的员工啊，寰宇公司欺人太甚了，搞什么假鉴定会，还不是为了抬高自身！让全国的研究机构白跑一趟，以成全他们地名望！

为了这次鉴定会，厂里做了多少事前工作，对此抱有多大的希望啊。

可谁想到，这根本就是一场骗局。

陈根平沉默着，望着远处高耸的寰宇公司办公大楼，充满了气愤。

“请问。您是来参加专利技术鉴定会的吗？”那个女孩子瞧着他，愤怒的表情，怯生生地问道，“是不是有什么做得不够周到的地方，让您不满意？”

“何止是不满意，我现在非常愤怒！”自感受到了愚弄地陈振平粗声粗气地顶了回去。

那个女孩子的脾气很好，没有因为他地态度而生气离去。她还是保持着微笑。细声细气地说道：“这么说，您是来参加专利技术鉴定会地。

如果您所要鉴定地项目。是电子通信类。可以在下面，大门敞开的隔间里，将您地技术简介说明，交给里面的录入人员。他就会将说明录入电脑，传送汇总到中心电脑。

然后您领取一个号牌，就可以在寰宇的来宾按待搂休息。同时，在房间里有一台电脑，您可以通过它，查询有哪些单位，对自己所提供地技术感兴趣，并进行问题解答。另外，您也可以根据目录，察身其他单位的技术简介，看有没有本单位感兴趣的技术，提出询问，或是提议购买。

我们的专家评估团，会一份份核查所有的技术说明。只要您的专利具有价值、且没有被申请过，我们会安排具体的面谈时间，协商转让事宜。您觉得这样的安排，是否有些不安？”

陈振平愣住了、他指着下面的小隔间，傻愣愣地问道：“下面只是用来录入技术说明地？不是最终地鉴定转让会场？”

那个女孩子微微一笑：“是这样的，我们第一期举办的时候，确实是当场鉴定。从八九年底到现在，专利鉴定会每半年一次，这已是第三届了。由于国内研究机构和单位，对于专利的认识。越来越充分，确定前来参加本次鉴定会的单位，已经超过了一干多家，所提交地专利技术申请，也达到了上万件。

这么大量的技术资料。如果我们只是凭着现场。匆匆一瞥，就做出决定，既是对参加单位的不尊重。也有可能遗漏许多有价值的科研技术。

所以，今年我们才采用了这种新的鉴定方式。另外关于鉴定，您也可以放心，我们邀请了国防科工委、中科院，和我们公司三家一起。组成了两千多人的庞大鉴定团，尽量做到不埋没每一项具有重大价值地技术发明。”

陈振平感到脸上微微发烧。

他还没搞清状况。就因为看到的现实。和自己的期待相差太大，而感到失望、以至于愤怒。原来人家寰宇，不但没有欺骗参加单位，反而是高格调地给予了重视。

寰宇公司地手笔好大啊。不愧为国内第一高科技集团啊！

吸引了上万地技术发明，这个数字，听听都让人震惊。说不定，里面有许多技术。也是厂里需要的。不过还在等米下锅，自己是来卖技术的，要想买技术，是没那个闲钱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对方道谢：“谢谢您的解说。是我弄错了。

我们是听说了这个鉴定会。自己跑来的。没有准备技术说明，能不能请你帮着替我找个地方。让我将资料整理一遍？”

“您太客气了，您能对我们寰宇给予支持。我们非常欢迎。”那个女孩子笑容满面，“这次是我们准备不周，只是给那些邀请单位，寄出了详细地说明，您提出的问题，非常具有针对性。我们会立刻加以改进。”

她带着陈振平，来到隔间中间，找到了一个空闲的隔间，持他引了进去。

里面坐着一个年轻女孩，正在电脑上僻里啪啦，录入着什么数据。她一看到带领陈振平进来地女孩子。马上站了起来：“林助理、您有什么事吗？”

那个林助理客气她请陈振平坐下，将他的情况说了一遍。那个女孩子赶快拿出一份表格，详细地向陈振平解释。该如何填写。

林助理关上隔间的门，悄然离去。

陈振平一边认真地填写着表格，一边赞赏道：“那个女孩子，是你们公司的助理？这是什么职位？她工作非常认真负责，态度也非常好，我要向你们公司领导，表扬她。”

那个女工作人员噗嗤一笑：“她可是我们总经理的助理呢！助理，就是协助总经理开展工作，权力大得很呢！”

“总经理地助理？”陈振平大吃一惊。这样高职位的干部，居然亲自来做接待解释工作？

“那是！”女工作人员鼻子一翘，得意地说道，“她不光是总经理助理，还是我们未来的老板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