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我自己都开始糊涂了,我究竟有没有心?如果没有,那么,现在胸口疼痛的位置,那里有什么?
“够了!”
我忘了,漠尘还在旁边。这小子,但也真能沉得住气,当初我离开的时候,他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的,现在居然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被刺两剑之后才吱声……
不过我确实该对这厮刮目相看了,明明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样,现在居然能出这么一声豪迈粗犷的吼声来,不错、不错!
漠尘他不是妖,没有灵力、没有武功,但他有他自己的办法——可能是害怕小婉滢再次提剑刺向我吧,毕竟,我现在脸上的血色应该已经少得可怜了,这厮居然突然冲过来,用着浑身的蛮力,将小婉滢一下子撞了开去!
如果不是不逢时,我一定会大笑他的狼狈身形,和拙劣办法,不过现在,我似乎已经丧失了笑的本能,一直到他返身回来扶住我,瞬间为我疗完伤,我都无法对他挤出一个安慰似的笑容。
是的,他为我疗伤,就在他扶起我的同时,一团淡金色的光晕从他掌心中泛起。我眼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将光晕送到我的伤口处,几乎仅一瞬间,两处剑伤同时止住了直流的鲜血。
“小月月,什么都不要问,待到尘埃落定,我再把一切都告诉你。”
漠尘似乎仍是不放心,看着他犹如惊弓之鸟般地轻触着我腹部受过伤的地方,我终于还是笑了出来。
“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没有用完?而且,竟然还时刻将它带在身边?!”
漠尘的手,在听到我的话后,蓦地停下了动作,我能感受到他浑身突的僵硬了,甚至连头都已重得抬不起来,最后,唯能垂断断续续地沉声问我:“你……说、什么?”
我确信他已听得很清楚,所以便没有再重复,只继续对他说道:“放心吧,这点儿小伤不算什么。没有人可以杀死我,除非,是我自己不想活!”
也正是这句话,让漠尘如遭雷击般地彻底清醒了。
他抬起头,一双泛红的眼瞪大到极致,双手颤抖着扶上我的肩,唇角抽搐着,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是想笑,还是想哭,过了好一会儿才用不确定地语气问我道:“你……想起来……了?”
我拍了拍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然后,将他一把扯到自己的身后,一边看着面前不远处的小婉滢,一边背对着漠尘说道:“是,我想起来了,千年前那段被我遗失的过往,在她赐我第一剑的那一刻,我就全都记起来了。”
身后的人,沉默了;面前之人,却笑了。
“不知所谓!”
是啊,我记起来了,可她永远不可能记起了。她不会记得,早在千年前,我两就是恋人,也是早在千年前,她就已萌生了要杀我的念头!只因她是人,而我,是妖……
桃木剑还被握在她的手中,剑尖点地,剑身上残留的血,正在顺势流淌向地面。
我看着剑尖之下开出的那朵血色曼陀罗,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就真的这么想杀我吗?在你的世界里,除妖之道,真的比感情更重要吗?”
她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同时,手上的剑,也在缓缓地提起。
我又向她靠近了一步,伸手点了点自己心脏偏右的位置:“桃木降妖,你从一开始就已决心要置我于死地。这里,是我的元神,用上你所有的修为,配合你手中的桃木剑,将它一举击溃吧。”
“不可以——!小月月,你疯了吗?!”
听着漠尘咆哮似的吼声,我没有回头,伸手隔空摘下一把树叶,挥袖往身后一洒,将漠尘暂时圈禁在了一座绿色的牢笼之中。
我看着小婉滢一点一点将剑提至齐胸的高度,认命似的闭上眼,对着身后仍在大声呼喊我名字的漠尘说道:“漠尘,冥主的赌,我到底还是输了,但是这倒霉丫头的世代幸福,我还没有输,如果还念及我们千百年的交情,记得帮我解开她身上的诅咒……”
漠尘的喊声停止了,很长一段时间里,除了落叶的唏嗦声,周遭再无其他动静。
我睁眼,正对上小婉滢含泪的双眼。她手中的桃木剑剑尖指向,根本不是我的元神之处!
我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她已先我一步将我往后推了一把,我脚下一个踉跄,连退了好几步,直到撞上用来禁锢漠尘的叶笼才停下来,也是因为我的这一撞,让自己的灵力散了功,漠尘也得以解脱。
“最后这一剑,祭的是我自己!”
我眼看着小婉滢将剑刺进自己的胸口,不带一点犹豫,竟连一声“不要”都喊不出口,想上前扶住她下沉的身躯,却被身后的漠尘拽住了手臂;想挣脱,却又现自己的双腿早已麻木。
最终,我和小婉滢同时无力地跪倒在地。
她说:“这一剑,是为了祭我自己的有眼无珠。为什么那一年遇见你的时候,我竟会如同着了魔般地想要帮你?为什么只因为你的一个微笑,我便决定要一辈子跟着你?为什么那一年你要走,我没有拼尽全力留住你?”
她咳嗽了几声,身体的颤动,带落了嘴角不断渗出的鲜血,一滴一滴,坠落于地,正好滴落在之前绘下的那多曼陀罗上。
“如果没有那个冒牌‘爹爹’的出现,如果你没有在我面前以面具掩面,如果我当时能认出你来,如果我没有答应他的求婚,如果……你不是妖王,那么,是不是,这一切就会不一样?”
我将自己的脸,埋进污秽的手掌之中:“可惜,这世间从来就没有那么多如果……千年来,什么都在变,唯一不变的,只是一句‘命中注定’……”
天地失色,万物皆归沉寂,恍惚间,唯能听见我两双双倒地的声响。
再次睁开眼,不见自己寝宫的雪白罗帐,也不见冥府的森森黑雾,有的,只是熟悉的素色床帐,和漠尘紧锁的愁眉。
“我饿了。”
我如是说着,漠尘也很是默契地将满满一碗饭菜递到我手中——看得出来,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为的,就是随时等着我的一句“饿了”。
我一如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大口地吃着,还时不时地挑剔着饭菜的不合口味,但满脸的满足感,早已泄露了我的口是心非。
我已经努力表现地和平时一样,原意是想听到漠尘像原来一样跟我抬杠,可一直到我把整碗饭吃完,他都只是到着满脸的愁容,看着我,一声不吭。
“我还要。”
我将碗递还给他,静待着他能站起身去给我添饭,顺带着骂我一句“跟猪一样能吃”,可是,他却仍坐在原地,对我说:“她……没有死。还有,如你所愿,她的诅咒,我帮她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