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恐?
悲愤?
为什么,我完全读不懂她眼中的情绪?
我抬手,颤颤微微地解开她浑身的禁锢。
“我才是幻月!”
说这话之前,我想过了一切她可能做出的反应,包括喜极而泣,包括挥剑斩情,包括……手刃“仇人”!
然而,她却只是讥讽地冲我一笑,之后,蹲下身,狠狠地掰开了我的腿,扶起那个冒牌货,自言自语地说道:“妖王幻月!呵——果然,妖王真的现身了!”
我不懂,难道连她也早就猜到,我会在今夜前来吗?还有,她怎么就知道,“妖王”一定会现身?
“咳咳……呵——”
冒牌货受了伤,虽然不会致命,但仍旧流着的血,让他有些虚弱。他咳嗽着,同时笑着对我说道:“没错,你才是幻月,真正的妖王幻月。蠢货,我从来就没有在她面前说过自己叫做‘幻月’!”
他笑得好不得意,我却无言。
他又转过头,对着小婉滢说:“你曾问过我,为什么要选在这群妖聚集的幻月山中举行婚礼,现在该知道答案了吧?”
他用带血的那只手,将小婉滢白皙的小脸转向我站立的方向。
“你看,妖王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呢!你不是要报仇吗?你不是立誓要斩尽这幻月山中所有的妖吗?有了我的这副容貌,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它们聚集起来,一网打尽!我不是说过吗?即便高傲如他妖王幻月,也在我们大婚的前一夜大驾光临。现在你该信了吧?我的准新娘,这是我送你的新婚贺礼,怎么样?你还满意吗?还不快点儿,手刃仇人?!”
如果我说,我不是屠灭她无月楼的凶手,她会信吗?
“你信他的话吗?”
我还是没出息地问出了口。
“你是妖王吗?”小婉滢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了我这样一句话。
“我是。”
“那就够了。”
风起,撩动了静止的树叶,四周满是诡异的“沙沙”声。晃动的树枝,惊起了栖息于这静谧之夜的飞鸟。
“杀了他。”
一把通体乌黑的剑,横在了小婉滢的面前。
我冷目看向向她递出这把剑的冒牌货——这是碧落的黄泉剑。千年之前,她便是用这把剑,替我扫平了一切阻碍,为我铺平了妖王之路。而现在,这个家伙,居然要小婉滢用它来杀了我……
而更令我惊讶的是,黄泉剑与我的幻翎一样,无实体,是由自身灵力幻化而成,他当然不是我的碧落,可他为什么可以操纵这柄识主之剑?
除非……
除非他体内的灵力,是碧落的……
呵——
原来如此。
只怪我自己笨得离奇,早就该想到的。
这就能解释的通,为什么之前我替碧落把脉之时,会惊讶地现她体内居然半分灵力都不剩。还有,小婉滢所中幻术的原因……
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为了我,他真的是煞费苦心。虽然我还是不知道他做这一切,究竟是想要报什么仇……
“我不管你究竟是谁,幻月也好,其他任何名字都行,但既然你是妖王,我便要取你性命!”
“不是我。”
呵——我还说这个做什么?明知是白费,可为何在触及到她痛心疾的眼神后,还试图解释一番?
“不重要了!你是妖,我是捉妖师,你我本就殊途。我要杀你,不为无月楼之仇,只为当日之誓言,我要斩杀世间所有的妖!”
小婉滢终于接下了冒牌货手中的黄泉剑。
她右手持剑,剑尖点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迈开步子,慢慢、慢慢地朝着我走来。
黄泉剑的剑尖在地上划出一道惨白的痕迹,“滋滋”的响声,直直地敲击在了我的心上,不似索命之音,更像是一千古绝唱,唱的,是将死之人的悲怆!
我闭上眼,想象着黄泉剑刺入我胸膛的感觉。
然而等了很久,除却夜风刺骨的凉,再无其他感觉。
“为什么不动手?”
失了耐性的冒牌货替我问出了心中的疑虑。
我睁开眼,鼻尖前是薄如蝉翼的黄泉剑。
“我已经分不清,究竟是我自己想杀他,还是单单只是想替你杀他。”
小婉滢握剑的手,颤抖着,话是对他说的,眼睛却始终盯着我不放。
“是不是只要我杀了他,爹爹就会爱上我了?”
“呵——”
冒牌货冷笑一声,样子,是那样的不屑!
“爱你?当然了,否则,我为什么要娶你?”
“好,我信你。”
小婉滢哽咽地说着。
傻瓜,你就这么离不开他吗?宁愿用我的性命,去换他一句违心的“爱”吗?
“月婉滢,你还不给为师住手?!”
这句话响起的一瞬间,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声音,是碧落的,可语气,却是属于无月楼那已故楼主的!
我们三人同时转身,见到了不远处同为一袭白衣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忧心忡忡的秦雪鸢,还有一个,带着面纱,唯能见其一双眼,满是悲恸……
“师、师傅……”
黄泉剑落地的瞬间,小婉滢也跪倒在了地上。
“师傅?师、傅……真的、是你吗?……”
“你给我闭嘴!”
小婉滢再不敢多言,只跪在地上,注视着她的这位“师傅”。
“你来做什么?回去!”
我有注意冒牌货的一举一动,从碧落出现开始,他就一脸惶恐,现在不可遏止地吼出这句话,也是急不可耐。
他在害怕什么?担心什么?
还有,为什么我会觉得,他看向碧落的眼神里,有着明显的怜惜?
呵——也好,我倒想要看看,事到如今,他们还想演怎样的一出戏?
“我叫你回去!”
冒牌货还在不安地嚷嚷着,甚至推开了挡在他身侧的小婉滢,焦急地想要迎上前去。
“别过来!”
然而,谁都不曾料到——当然,也包括我在内——面对她那惊慌失措的“同伙”,碧落居然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把匕,毫不迟疑地横在了自己的脖颈间!
“你要做什么?”
冒牌货显然是彻底慌了,前进的脚步停止了,一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以死相逼的碧落,一改之前命令式的口吻,柔声说道:“我不过去了,你别冲动,不要伤害自己,千万不要!”
我有些想笑,现在是怎样?窝里反,还是狗咬狗?
小婉滢还跪倒在那儿,面对这种情况,完全不为所动,似乎现在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我也没有上前扶她起来,因为我知道这必然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