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起远呆望着天空已经很久了,黑色的天幕里幻化出一张让他魂牵梦萦的笑颜。远远的小楼上,那一扇窗户里没有一丝亮光,她是睡了吗?还是又空坐着呆呢?今晚,关起远像往常一样默默的守护着玉玲珑,看着她回到了西小楼里,他才默默的走开。
很多年来,关起远习惯默默的、远远的守着玉玲珑,希望她快乐,希望她平安。可是,世事无常,他总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受到伤害,而他空有一身本事,却救不了她。掌家之后的玉玲珑,逐渐恢复了爱说爱笑的天性,关起远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快活起来。谁知道,出了二爷赌玉的事情之后,玉玲珑又变得沉默寡言了。关起远看着一天比一天憔悴的玉玲珑,他恨不得自己变个女儿身,那样,他就能为她排忧解难,给她取乐消愁了。可是,他能做的只有远远的、默默的守着她。
“玲珑,玲珑,玲珑。”关起远的心里早已经如此叫过千遍万遍了。唉……所有的一切也只能是一声叹息而已。身后的楼梯有轻微的响动,关起远警觉的打起精神,回头温和的看着妻子玉珀。
“起远,夜深了,还不歇息吗?”玉珀一边温柔的问着,一边想替丈夫披上一件外衣,“秋天的夜晚是很凉的。”
关起远转动身子不动声色的向外侧了一步,接过妻子手里的衣服,温和的说,“你先歇着吧,我还有些账目。”
玉珀紧盯着丈夫的脸,片刻,她温柔的说,“你要早点歇息,别累坏了身子。”
玉珀温柔的转身上楼,假装没觉丈夫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夫妻多年,玉珀一直知道丈夫对自己温和有礼,却有意疏远。新婚的时候,玉珀认为他年少羞涩,再加上,他本身也不是一个热情活泼的人。夫妻相处久了,他从来没说过甜言蜜语,可以说,他与她几乎是不说话的。玉珀慢慢品出了丈夫温和的面容背后,是一颗刻意疏远的心。玉珀依然安慰自己,他是太忙太累了,这么大的家,大事小事都要经他的手,他不和自己说家里的事情,是不想自己跟着担心。母亲在世的时候,也是一再一再的这样告诉她。
可是,最近,只是最近,玉珀对自己的想法开始动摇了。她第一次看到丈夫的目光专注而温柔,那是在琢器堂里,只对着那一个人。玉珀倏然明白,自己从来没有触摸到丈夫的心,是他刻意把心包裹起来,只为一个人牵挂,只为这个人跳动。
玉珀为着自己的想法,不安过烦躁过,大声的否定过,只是最终她也没能完全说服自己,她终日神思恍惚,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
关起远也神思恍惚的跟自己较劲,他强迫自己想办法,却一直一筹莫展。想来想去,关起远终于想到了一个人,自己的妻子,玉玲珑的三姐——玉珀。
只是,关起远又犯难了,该怎么和妻子说呢?在他的印象里,妻子一直是安静、温柔的。夫妻多年,他始终不会和妻子沟通,夫妻独处时,除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客套话之外,他也没说过亲密体己的话。
关起远生性木讷呆板,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他只会尽力的做事情。玉珀千金小姐的身份,关起远在她面前有意无意的保持着一份自尊,一些距离。而玉珀的安静少言,更让关起远不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处。
今天,关起远特意早早回到家里,想在饭桌上找个话题,把自己的想法和妻子说。
“起远,你回来啦!”关起远的忧心忡忡被玉珀的喜悦打散了。
“啊!今天的事情不多,想起很久,没和你一起用膳了。”
“我亲自下厨,做几样你爱吃的菜。”
玉珀开心得像个孩子,兴奋得脸颊红,双眼亮晶晶的绽放着快乐,急急忙忙的下厨去了。望着玉珀兴高采烈的背影,关起远觉得自己的话更说不出口了。
“起远,你快尝尝。我很久不下厨了,不知道手艺退步了没有。”玉珀不断的往关起远的碗里布菜,她欢快的神奇让关起远心生惭愧。他低头努力的吃着,不住口的说着,“好吃、好吃。”
“对了,把玲玲接过来吧!咱们一家人也很久没在一起吃饭了。”
“不,不用了。”
“啊?”
“我是说,老姑奶奶用膳用的早,玲玲或许早吃过了。况且,咱们、难得、有机会这样吃顿饭。”关起远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把自己脸全埋进了碗里。
“好,听你的。”
玉珀光彩照人的脸和兴奋得有些颤抖的声音,让关起远觉得自己像个见不得人的偷儿。一顿饭吃下来,关起远也没能开口说出自己的意思,而玉珀高兴得根本没现丈夫的坐立不安。
有时候,人是很奇怪的。如果关起远能大大方方的说出自己的想法,那么玉珀也是可以理解和接受。可是,就因为关起远有了一点点的私心杂念,该说的话没说,不该说的话倒是说了一堆。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有时候,夫妻之间是最亲密的伙伴,也是最遥远的陌生人。其实,人心并不复杂,只是谁都不先说破,两个人就这么相互的猜着,猜着猜着就都猜拧了。
关起远的犹豫和蹉跎,造成了玉珀最终无法化解的心结,而促使她选择了一种玉石俱焚的方式,更让内疚心理跟随了关起远整个的后半生。
这几天关起远总是傻乎乎的跟在玉珀身边,一副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不说玉珀也不问,她很享受丈夫跟在身边的感觉。
“玉珀,我有件事情,想与你商量。”关起远选择在就寝前说,是因为他不必去面对妻子温柔的笑脸。
“我听你的。”玉珀翻了个身,眼中含笑的对着丈夫。
“我还是要和你商量。”
“什么事情啊?”玉珀感到了丈夫的不安,收起笑意,小心的问。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想你去和玲、姑奶奶谈谈,给她宽宽心。最近,她的精神不好,老姑奶奶也很担心。”
玉珀心里的疑惑一点一滴的聚集起来,这些天丈夫的奇怪行为,此时有了合理的解释,原来是为了她。玉珀的心瞬间像是被人从胸腔里掏走了一样,分不清楚是疼还是不疼,更分不清楚是哪儿疼。
“玉珀,你怎么啦?”关起远看见妻子的眼睛在黑暗中出幽蓝的光,看得他心里直毛,他小心的问。
玉珀倏瞬温柔的笑了,“好,我听你的,睡吧。”
玉珀小心翼翼的把身体放平,轻而缓慢的呼吸着,泪,从眼角无声的滑出,一滴、两滴、三滴……静悄悄的打湿了枕头,也打湿了心,好疼啊!
迟疑了很久的秋雨,终于毫无顾忌的下起来。我趴在椅背上,下巴抵在胳膊上,坐在窗前对着倾盆大雨呆。其实,我什么都没想,只是静悄悄的着呆。
门上响起轻啄声,我没理,反正他们找不到我,就会去找关起远的。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玉珀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