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战争结束了,我一定帮你找父母。”
“其实,我也知道希望渺茫,但是,最艰难的日子,我是靠着这个希望活下来的,人总得有个念想吧!”
“对,希望活着,人就活着。”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不愿意相信,或者说,我害怕相信。认为,只要不去相信,便不会被伤害。于是,我抱着凡事怀疑的态度生活,活得压抑而窒息。
如今,玉荷的简单乐观犹如救了我一命,我的心豁然开朗,神清气爽。所有的痛苦就让它藏在心底吧!不想它不碰它,它便不会再疼了。是的,我愿意相信,哪怕最终会为了相信而付出代价,我也依然愿意相信。
“玉荷,以后,家里的事情你要多费心啦!”
“您放心,我会的。三老夫人就由我照顾吧!虽说,我与玉承德只是挂名夫妻,但是,我终归叫过她一声‘婆母’。”
有人离开了你的生活,有人走进了你的生命,原来,这个世界一直没有变过。善良的人愿意相信善良,邪恶的人害怕相信善良,原来,这个世界一直没有变过。悲伤中总能浮现喜悦的模样,喜悦中永远掺杂忧伤的情绪,原来,这个世界一直没有变过。变了的,只有人心而已。
正是,黑白颠倒人疯癫,意乱情迷月中游。
凄风苦雨悲凉夜,雨过天晴曙光现。
宫崎纯一郎站在玉府的大门外,已经很长时间了,他感觉腿都站麻了,人也站木了。天皇陛下在五天前,宣布无条件投降,战争已经结束。宫崎纯一郎奉召回国,他想再见玉玲珑一面,或许是今生今世的最后一面了!
我的议事厅里,我客气有礼的接待了宫崎纯一郎,日本已经战败,我们取得了艰难而彻底的胜利。我没有为难他或者冷落他,不是因为不恨他,而是因为,从小到大我受到的教育是遇强不弱,遇弱不强;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宫崎纯一郎的变化很大,原本齐肩的长已经变成了寸头,威武的军装、笔挺的西装,也换成了一袭长衫。他灰白色的脸上,死气沉沉,只有眼神中还残存着一点点昔日凌烈的光。
我和他对坐在议事厅两侧的椅子上,他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微皱着眉头,静静的直视着我的脸。我始终没有动,也没有看他,默默的坐着,我感觉着他的目光盯在我的脸上,而我却不想再看他一眼。
寂静,隔开了全世界,也隔开了彼此的存在,我和他仿佛存在于两个不同的时空里,彼此毫不相干。
“你……要活着。”
我舒缓而倏然的打破了寂静,宫崎纯一郎的身体明显的颤动了一下,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的眼,我没有躲避,迎着他的目光,却依然面无表情。许久,他低声沉重而清晰的说,
“我……活着。”
至此,我和他再也没有说话,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我的眼前。
“为什么……要他……活着?”
身后,关起远有些迟疑的话语里,夹杂着一丝困惑。
“所有的罪与罚,他都必须活着承受。”
我回过头,目光轻轻的从关起远的脸上滑过,嘴角微微的上扬,迈开脚步,缓缓的走在回廊里。少许沉默之后,关起远的声音里多了一点了然,
“难道,他想自杀?”
“至少,现在不会啦!”
我和关起远一前一后在回廊上信步游走,没有交谈,忽远忽近,不远不近。一声轻微的叹息之后,响起关起远低沉而略显暗哑的声音,
“早知道……便不让孩子们离开家了。”
“孩子们大了,总要离开的。”
“不打仗了,让他们都回来吧!”
“不可。”
我停下脚步,与他面对面,关起远微低着头,没有看我的样子,如同孩童没有拿到心爱的玩具,却不肯放弃的可爱一般。我无奈的笑了,我知道,他想关玲玲了,毕竟她是他唯一的女儿。
“起远,你是最清楚的,这几年,家里早就空了。”
“只要太平了,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关起远的性格很安静很平稳,但是,一旦倔强起来,便是天底下第一固执的人。我了解他,所以没有打算去说服他,我只是苦笑着,轻轻的摇了摇头,转身继续向前走去,口中喃喃自语,
“他们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一种和你、我完全不同的生活。”
我忽然顿住脚步,猛然回头直视关起远。我的目光粘着在他的脸上,一动不动。直到把关起远看得开始手足无措了,我才仿佛大梦初醒一般,收回目光。
我伸出手,温柔的在空中画出关起远脸庞的轮廓,却并没有真实的碰触到他。收回我的手,我对着他安静而妩媚的笑了,笑意完全扩散到我的眼角眉梢,
“其实,你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与现在完全不同的生活。”
“你是想和他走,才与我找这样的理由吧!”
关起远眯起眼睛,盯着我看了好一阵子,收回目光,他别过脸,不理我。粗重的呼吸声出卖了他内心的焦躁和不安,这次,他是真的害怕啦!
“走?”
我的神情由惊愕渐渐的变成了哭笑不得。我明白关起远话里的“他”是谁,我不明白的是,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怪念头?
“起远,我哪儿都不会去。”
我和关起远对视良久,他的眉头紧紧的蹙在一起,拧成了一个疙瘩。目光中的苦辣酸甜都纠缠在一起,神情迷惑得如同一个找不到答案的学生,
“我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