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我要写封信寄出去。”黑暗中的声音又说道,但声音在颤抖着……
“你能寄给谁呢?”女人嘲笑着说道,把我带进了旁边的一个侧厅中。那个男人有没有回答她的话,我并不知道……
难道说,还在这里的人都在做类似那种的事情么?我忽然觉得我来到这个地方执行所谓的任务实在是多余的……
谁都没有说话,女人带着我左拐右拐,路上遇到了不少穿着d-ea脱下头盔的男子,他们或是靠在墙上,或是靠在展柜旁,闭上眼在嘴里叨念着什么。只有在我们经过的时候在睁开眼凌厉的扫了我一眼,但都在女人的眼神示意继续做他们的事情了……
我越来越肯定女人说的话是真的了,我相信我的直觉,到8点钟撕票的时候,也就是他们死亡的时候。但我越是相信这种直觉,心里就越是难受。如果他们因为攻击我而死在我的刀下,我不会内疚,但若是带着留念死在我的面前,我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感觉实在是难受!
阻止他们么?我自嘲了一下。别人都已经下决心了,我还阻止什么?
是我们把他们逼成这样的,我们是不是做得太过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开始对库兰的政策怀疑了起来。库兰政府的完美形象,忽然在我心中碎掉了一角……
库兰让我们这样做,似乎根本不是为了真正的和平。我希望有一个没有战争,人人都能和平在一起的世界,人们都有自己自由的信仰。因为前几天过于激烈的战斗,和在禁闭室中过于闲适的生活,我根本没有考虑这场剿灭行动的真正性质。但我现在总算了解了这场战斗的性质——上帝之子成为了政府试炼十二番队的试金石,也成为了交换我们忠诚的筹码……
如果不是我能冷静的思考,根本就不会想到这方面。
人权?政府不是有强调过——不管是你何种种族,不管你犯过任何事,都会有最起码的人权保障。但此刻有么?上帝之子除了在2年前7月14日有过一场动作之外,近2年来一直很平静,从新闻报道中藏匿了很长一段时间,几乎被人们淡忘了。根据分析,政府似乎也知道上帝之子情况之危机。
虽然恐怖分子不应该存在于和平的世界中,上帝之子以前做过的事情也很可恶,但他们能改正,难道不能给他们一个改正的机会?
这种情况,通过和平的交涉完全有可能。但为什么政府会把上帝之子当做一个物品来看待?这已经是对人权的不重视了……
或许,这对其他人来说是被完全扭曲了的歪理,但对于我来说,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猜测。今天文物保护组织、军部的做法也让我不得不厌恶,反倒是进到卢浮宫之后,我竟然会对上帝之子的成员产生好感……
他们不是在迷惑我,我相信我的第六感——他们是发自内心的,比起渐渐被我找到的阳光下的阴影,他们要比库兰政府的大多数人要好的多……
这时候,我忽然想起一个月前那个叫做玄绯月的杀手跟我说过的话——他曾经在一个政府的秘密人体研究卫星上渡过童年!人体研究在现在是禁忌!库兰政府的阴暗面,还有很多很多。或许,我看到的,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
走了很久,最后我们停在了一个房间门前,这里似乎是保存最珍贵物品的地方。
“就是这里了。”女人的目光忽然暗淡了下来,忽然转过身准备离去,对我说道:“我的爷爷,也就是你想见的首领就在里面。我走了,今后,可能永别了吧……”
就走了么?我没有阻拦她,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深处。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一种挽留住她的冲动,我大喊道:“等一下!”
“什么事?”通道尽头传来女人的声音,似乎很疲惫。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道,这个女人让我很感兴趣,看她的着装和对外人说话的语言,一定会认为她是一个妖艳淫~荡的女人。但从她跟我的对话中我知道,她那么做,似乎只是一个伪装……
“我?”女人的声音从尽头传来,过了好久,她才继续说道:“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对于我这个时间已经差不多了的人,已经无用了……”
说完,通道尽头再也没有了声音……
“滋……”我还想再问,但是在我面前的门忽然打开了。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缓慢得就像老旧的ai语音一般。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声音却很吸引人,急切的心似乎也跟着他缓慢的语气变得缓慢了。“客人,我孙女的名字你就不要问了,她不告诉你,就永远不会告诉你的……”
“你是谁?”我警惕的问道。
“你要找的人。”苍老的声音依然不缓不急。“美丽的小姐,您进来坐坐吧,走了那么久,肯定累了……”
进去坐?我犹豫了,看了看里面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不敢走进去……
“放心吧,这里是特级文物保管库,不会有埋伏的。再说,我一个连路都走不了的老头,也不会对你一个特殊军部的强手造成威胁吧?”苍老的声音呵呵的笑了起来。“算了算了,我还是开灯吧,毕竟女孩一般都怕黑……”
说完,喀的一声之后,门内的空间在几盏展示灯下映照了出来……
“这是……”看到展示灯后的东西,我不由得惊讶了出来:“米洛斯的维纳斯?胜利女神?蒙娜丽莎的微笑?”
这些旷世巨作,正摆放在大厅的中央,旁边还有众星拱月般围绕着他们的雕像和其他艺术品。这些艺术品我都叫不出名字,但我能确定的是,这些都是无价珍宝。现在我的前面,展示着他们的全貌和骄傲……
“没错,都是真品。”声音依然苍老,但是却很自豪:“外面的展品都是赝品,这里才是真品。呵呵,没想到啊,你一个华夏女孩,居然能那么了解这些东西。现在的欧洲人说不定还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呢……”
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机械轮椅,巨大的靠背挡住了轮椅上的老人,卖关子的般的让我对轮椅上的人感兴趣起来。
“你就是上帝之子的首领么?”我抽出了枪,指向了他的轮椅。
“没错,是我。”他不卑不亢,慢慢的让轮椅转了过来面对我。“同时,我也是卢浮宫的馆长,不知道你在电视上见过我没有。拉斐尔.路西鲁就是我的名字。”
这是一个只剩下皮包骨头的老头,满脸的皱纹挤在一起,无情的述说着他年事已高。头发已经完全花白,稀稀疏疏的几根头发扎根在他的头顶。他的目光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个精神,反而相当浑浊,碧绿的眸子,就像长满浮萍的浑水一般……
但是,这个老头子似乎不是人类,我能看到他胸口部位接出来的电线和管子,后脑勺似乎也接着什么东西……
他是改造人!利用机械代替身体组织获得力量的一种人类,在库兰里只允许用于医疗暂时替代,不能于用于强化。但是,看这个老头的样子,他身上的机械似乎是用来延续生命的……
“怎么了?我有那么好打量么?”老头忽然笑了起来,皱纹叠在一起,根本看不出是在笑还是在哭。“都是一个将要死的老头了,没什么好看的。哦,对了,可能你第一次见到那么夸张的东西吧……”
说完,老头子抚mo了一下自己胸部的机械,这时候我也才发现,他的手也是机械的……
我没有说话,问道:“8点钟你们就全体自杀,这是这是不是你下发的命令?”
“不是,大家一起同意的。”老头摇摇头说道。“我也在内。我没有能力杀死自己,只能靠你了……”
“什么?你让我来居然是让我杀死你?”我错愕着,大喊了出来。
“确实也是,劳烦了。”老头子呵呵的笑了起来,说:“如果你不想碰我这个老骨头,就用枪直接蹦了我吧。或者是斩断这上面的线也可以。”说完,他指了指自己胸口的线条。
“人生还有那么长,为什么你会想到死?”看着老头子坚定的目光,我已经知道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我都活三百多岁了,见证了我亲手创建的组织的成长,累了。”老头子看着天花板,感叹道:“我苟延残喘着,就是不放心这个组织,现在,这个组织完蛋了,我自然也不需要牵挂……”
“没有牵挂?那你的孙女呢?”我冷笑着。
“她?她跟我一起走,我拦不住她的。”老头子惨惨的笑着:“她那倔脾气,就算天塌下来也不会改的。”
我沉默了,面对这个一心寻死老头子,我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时候老头发话了,他笑着说:“来来来,看看这些真品吧,平常人都看不到的,你不看看么?有我这个资深老头子帮你解说,保证通俗易懂……”
我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但老头子却对我投来了一个祈求的目光,我心一软。最后只好放弃了挣扎,看看就看看吧……
…………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陪着这个老头子看着这里的收藏品。老头子面对这些藏品,似乎恢复了年轻一般,语言生动易懂,配合着一点都不符合他这样的动作了表情,带着我在这艺术的海洋中游览了一番……
这是一个热爱艺术的老头子,似乎为别人介绍他的骄傲才适合他。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我又感到了一阵罪恶感。我没有时间想那个罪恶感的由来,老头子又把我拉进了他的天地中。我承认,我在那时完全沉溺于这文化艺术的世界中了……
时间过得很快,当老头子介绍完所有的东西之后,时针已经指向7点58分这个位置,还有两分钟到八点,看着面色依然红润的老头子,我忽然生出一种极度不舍的念头。这个老头子,不应该死……
不知道为什么,眼圈湿润了……
“怎么了?小女娃?”老头子喘了喘气,疑惑的看着我。
“没什么,快到8点了。”我搓了搓双眼,故作平淡的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老头子平淡的点点头,又看了看藏馆里面的收藏品,忽然祥和的笑了起来。他伸出手招呼着我道:“过来,我给你一点东西保管。”
我毫不犹豫走过了过去。
老人慢悠悠的从衣袋里拿出了三样东西,握在了手中,示意我伸出手。我踌躇了一下,伸了出去。
“这是这个藏馆的钥匙,这个记忆棒是我整理出来的所有欧洲文化信息。最后这个戒指,是卢浮宫馆长的象征,虽然没有用,但拿在手上也好。”老头子把东西放在了我的手上,不舍的扫了一眼,感叹着说道:“从现在开始,这些东西就属于你了……”
“为什么……”我强忍着泪水,问道,但声音似乎有些走形了。
老头子摇摇头,又祈求的看着我,说:“拜托了……”
无需多言,我就知道老头子表达了什么意思。明明我们是敌人,明明我们才认识一个小时,为什么就把这些重要的东西交给我?难道我就值得信任么?
“最后的时光,我很快乐。”老头子闭上眼笑了起来。这时候,八点的钟声响起……
“噹……噹……”之声,就像圣歌一样,传遍了整个藏馆,煞那间,我脑子一片空白……
“来吧……”老头子睁开眼,慈祥的祈求的看着我,让我的心忽然绞痛了起来。但不知道为什么,手不听话的举起了枪,对准了他的脑袋,扣着扳机的手,发抖了起来……
“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会永远记着你。”老头子最后看我一眼,说道。
“梦夜曦……”
“嘭……”
枪声,就像潮水一般飘荡着,潮起潮落。
撕心裂肺的声音冲击着展馆的隔音壁,与连绵不绝的钟声一道,奏响了一曲天国的乐章,不绝于耳。大厅一面的耶稣神像,燃起了一层淡淡的精光,笼罩着这令人哀伤的空间,接引着将要前往天国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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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云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