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眼眸瞬间都聚焦在李隆基的身上,见李隆基神色虽然憔悴灰败,但双眸却睁开着,显然头脑非常清醒。
李亨心里一跳,率先拜了下去,“儿臣拜见父皇。”
众人和一干皇族也赶紧原地拜了下去,“臣等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玉真公主是最后一个跪倒在地的,她一直站在那里凝视着老皇帝的神色,见老皇帝脸色平静,眸光正常,心头便也狐疑着曲下了双膝。
老皇帝迟缓而费劲地摆了摆手,这几声震天响的“吾皇万岁”倒是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显得精神焕了起来。
李静忠尖细的嗓音适时响起,“陛下有旨,诸位大人请起!”
李亨赶紧指使下人将殿堂正中的位置腾了出来,正好以容纳李隆基的软榻。
待李隆基的软榻安放完毕,而老皇帝那复杂的眸子又徐徐落在高力士和李琳身上的时候,张瑄微微上前一步,刚要开口,却见那高力士疯狂了一般冲出羽林卫的包围,噗通一声跪倒在老皇帝软榻前,痛哭流涕道,“大家,老奴无能,有愧陛下托付,老奴该死啊!”
“坏了陛下的大事,老奴百死难赎其罪!请陛下惩处!”
高力士砰砰砰叩下去,额头上满是血迹。
张瑄静静地凝望着高力士,心头微微有些感慨。高力士虽然愚忠,但这份忠诚却着实打动了张瑄,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张瑄真的想给高力士留一条生路。
可惜,高力士作为罪魁祸,却不能不死。
李隆基眸子里闪动着一丝异样的柔情,却缓缓闭上了眼眸。
张瑄上前一步躬身施礼道,“请问陛下可有废太子传位嗣宁王之密旨?”
李隆基嘴角抽动了一下,猛然睁眼望着张瑄,却是重若千钧地缓缓摇了摇头。
老皇帝这已摇头,太子李亨和杨国忠一起松了一口气。而无论是跪在地上的高力士,还是李琳、永穆公主及玉真公主李持盈等人,都心神巨震绝望之极。
玉真公主不可思议地起身凝望着李隆基,快步上前去颤声道,“皇兄……”
李隆基冷漠无情的眸子望着玉真,缓缓而吃力地抬头来挥了挥。李静忠淡然一笑轻轻道,“玉真殿下,陛下让殿下暂且退下!”
“诸位,陛下身患中风之症,虽然头脑清醒,但仍然存有言语障碍。此刻,陛下原本需要静养生息,不宜打扰,但事关重大,本官不得不亲赴兴庆宫,冒死求见陛下,请陛下出面做主。”
张瑄向目光摇曳的众人扫了一眼,然后转身来向老皇帝拜了下去,沉声道,“陛下,内监高力士串谋嗣宁王李琳、永穆公主等数人,把持宫门,威逼监国太子,图谋不轨——如此种种,请陛下裁处!”
李隆基的嘴角抽动着,出一阵含糊其辞的轻微声响。
李静忠俯身下去,附耳过去,良久起身朗声道,“陛下有旨,李琳、高力士、永穆公主谋反,其罪当诛!赐其自裁。玉真公主李持盈失察从贼,难辞其咎,着夺去公主封号和三千户食邑,归玉真观闭门思过!”
“从者,着太子李亨权宜处置。”
殿中一片死寂。高力士和李琳面色惨白,永穆公主也惊惧交加,瘫倒在了地上。高力士还好些,目光呆痴地望着缓缓点头的老皇帝,绝望地失了神;但李琳闻言,却歇斯底里地叫冤起来,“陛下,陛下,臣侄冤枉啊!”
“陛下救命啊!”
李隆基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时候,杨国忠突然起身来暴喝道,“张大将军,陛下有旨,还不速速拿下叛逆!”
张瑄玩味的眼神在气势汹汹的杨国忠身上扫过,淡然摆了摆手道,“来人,将一干逆贼推出去——”
如狼似虎的羽林卫一哄而上,将高力士、李琳和永穆等人带了出去。
而玉真则怔怔地坐在那里,脸色慢慢变得苍白起来。
她虽然保住了性命,但被夺去了封号和食邑,她的权势随之就荡然无存了。恐怕从今往后,玉真公主李持盈就要彻底退出大唐视野了。
玉真公主突然觉得非常冤枉。对于她来说,这几乎等于是一场无妄之灾。如果不是皇帝的意思,她岂能搀和到这样的事情里来?可临了,皇帝却翻脸不认人了。
玉真心里隐隐猜出来,皇帝的表现定然与张瑄有关。而她、高力士和李琳等人,不过是被皇帝抛弃的牺牲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