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的暗伤太多,人心被暗伤的机率也高,不知不觉中有多少从被伤害后而不自知啊?在社会中这样横冲直撞的人,有人把他们说成“垃圾人”。
姜山觉得他们不只是“垃圾人”的问题,这类人在社会中首先是处于最底层,但是他们又不甘心,就是努力争取自己的社会地位,无论在财富的获得和身份地位的争夺中,他们天然处于劣势。
因此,他们就从这样一种低视角去审视这个社会,从这种角度去与这个社会搏斗。他们的进入状态从一开始就是邪路,这样的进入与以后的发展就会造就冶金星这类的人。
姜山听着他们的供述,理出了他们的犯罪心理痕迹。他已经不只一次遇到这样的犯罪嫌疑人了。他们带着报复社会的心理去作案,仇视社会,仇视比他们好的人,进而在社会中他们做最恶的那一个,来补偿心理上的亏欠。
他们开始也是良善之辈,可是生活逼迫和自己敏感的心理论状态,让他们进入了别人极难理解的一种自激励的轨道,越陷越深,也就由羊变成了恶狼。
冶金星是初中毕业的,他的父亲想着让他去当兵,就让他死活读到初中。实际上最后一年,冶金星是在学校附近的录像厅里度过的。
他读书还算是可以,但是他被同班的那些坏孩子拉下水了。他们是镇上的,不与他们一起去玩就会被欺负。冶金星选择了妥协,可是他也从看录像中发现社会是弱肉强食的,他刚懂事的心灵里也经历了这种折磨。
他打算按照父亲的安排,去当兵。这在农村里也算是能出人头地的一条路,高考是不可能的,这就是唯一选择。
冶金星毕业后当兵的事开始很顺利,无论身高、体能,还是相貌五官都是在镇里这批兵中鹤立鸡群。
镇武装部长还特意早让医生给冶金星多做了些项目的检查检验,他想推荐冶金星到北京卫戍区部队去。他就是从那儿转业回来的,他认为只要跟首长跟好了,就会提干,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人生就会大不同了。
镇武装部长还有专程到了冶金星的村里,向村书记仔细打听了冶金星家的情况。武装部长喝足了酒走后,村支部书记就找到冶金星的父亲,向他透露了这个好消息,还叮嘱冶金星的父亲别死心眼,这种好事要抓住机会,要向武装部长送份厚礼。
这可把冶金星的父亲难为坏了,送什么礼好呢?家里就养个头猪,还小,再就是五六只鸡,送****,人家成天东村西庄里吃的就是鸡,不稀罕。家里就没别的东西可送了。
冶金星的父亲就到了冶金星的姥爷家。他姥爷家以前做生意,家庭富裕过,有好东西。冶金星的姥爷是见过世面的人,听这样说,就拿出他珍藏的一尊镶金的小佛像,用布缠严实了,又叮嘱冶金星的父亲“你要亲手交给人家那个部长啊,那可是你们家的大恩人啊!”
冶金星的父亲没敢怠慢,回家拉上冶金星奔那个武装部长在镇上的家里去了。这时,他们家里正常在吃饭,冶金星的父亲千恩万谢地说了一大堆好话,爷俩就离开了。
武装部长看了东西,就拍了胸脯说“孩子好样的,其他的事包在我身上了,到了部队上还有我的战友,他们都当重要首长了。”
冶金星跟着父亲回家的路上,脚步轻捷,浑身充满了力量。他感到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这一辈子感受最美好的时光就那一次。
接下来,一切顺利,冶金星全部手续都办差不多了。可就是北京领兵的来了,怎么着也不想领冶金星这个兵。武装部长想尽了办法也没有说服和他一个部队来的那个领兵连长,原因只有一个:冶金星的姥爷政治历史不清白。
原来,这次全县到北京卫戍区部队的名额有两个。可够条件的有五个人,其他那四个都是些根正苗红的出身。冶金星的姥爷出身本来填的是中农,可不知谁向县征兵办写了信,说出了冶金星姥爷当年做生意时,与县上被镇压的大汗奸有过来往。
这顶帽子够大够重的,一下子就把冶金星当兵的事压住了,而且还是到中央那么重要的地方当兵,有一星星问题都不行的。
武装部长又想尽办法,想送冶金星到别的部队去当兵,可县征兵办把这次政审的严格程度以冶金星的例子报到上级那里去了。
这样子就把所有的路子全堵上了,也该冶金星背运。他从热情高涨一下子就象掉到冰窟窿里一样,躲在家里那间自己拾掇出的杂物间里,不吃不喝的,一呆就是四天。任凭父母兄妹怎么劝,谁都不答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