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静水流深

“年轻真好！”

姜山独自面对着王辉清秀的脸庞时，听他认认真真，条分缕析地汇报，内心不由感叹。

算上去，自己的年龄不算很大。

在全省公安系统里所有副厅级里，自己是最年轻的，而且是绝无仅有的。

然而，曾经沧海难为水。内心的沧桑感，也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好在自己的内心，依旧激情澎湃，充满活力。

数日，在王辉的陪同下，屡屡与年轻气盛的民警交流，让姜山重温了激情四射的年轻感觉。

年轻民警热血贲张，口无遮拦，直抒胸臆。

经过从他们言谈中捕风捉影，然后按图索骥，进行了外围调查与内部调卷，他对青城的各方势力也了解得差不多。

地方势力，为了争权夺利，不只争夺公安局长的位子，还在公安机关相关警种单位里，极力培育，或者安插自己的人。

公安机关里谁担任什么职务，什么背景，是谁谁的人，地方势力在私下里，都有一本清清楚楚的帐。

怪不得历任局长先后出事，还一带一串，成帮结派。

一人倒台，常常一方势力链条上的同党纷纷落马，自然一抓一嘟噜。

公安局这盘棋，要活起来，必须首先破开人事上的拉帮结派，清理掉地方势力的插手。

凡事都是由人干的，做事首先得有人干事。

姜山不动声色，让政治部组织了数次法律及公安业务考试。

自己带着所有的党委委员全程监考，出卷阅卷全部通过公务员招考部门的渠道。

程序严丝合缝，成绩真实可靠。

这是姜山的“变天账”，其他人还在梦里时，他把政治部门历年考察考核的成绩与考试成绩全部掌控在手。

当然，他还与每一名党委委员和中层负责人，逐一进行个别沟通交流，谈心谈话，多方调查了解。

“变天账”到时就可以成为“杀手锏”，因为它合法合情合理，公平公正公开。

通过“变天账”和个别谈话了解到的人才名单，没有任何关系在其中。

通过各方势力打招呼与递条子的所有人员，他也全部登记在另册。

对内对外，他全部笑哈哈地应答着，头脑却保持着清醒。

一团和气，外界对他的口碑也越来越差，有的互相递眼色，会心地笑到“你懂得。”

感情，这位新任公安局长还是个大贪若愚！

送他的礼品礼金，照单全收。

而且，还堂而皇之地在办公室里，在监控之下。

只有一人背后在偷偷暗笑，就是现任纪委书记仇同。

一个快要到点的老滑头，曾经的刑警支队长，与姜山有过交集，在侦察破案上互相惺惺相惜。

实际上，他们有交易！

因为有着曾经的惺惺相惜，姜山个别谈话时，暗中要求纪委书仇同帮助自己一把。

同时，他允诺仇同，事成之后，在仇同临退二线前，帮他正名，升格一级待遇，晋升警监，穿上小白褂。

这可是仇同的痛处。他被人横刀夺爱，抢走了当之无愧、众人皆看好的位子。

当年，他本来已经是副局长的不二人选。

可是事到临头，当年市委书记派系里的年轻警令部主任平地一声惊雷，横空冒出，以年龄为条条，生生把仇同挤出局，夺走副局长位子。

当时仇同的庆贺酒都喝了，还是公安局长安排并主持的酒局。

市里的横加干涉，被人横刀夺爱，遭受憋屈，让仇同整整一周没有吃下一口饭去。

最终，在局长的极力力争下，仇同拖了近一年，才担任了纪委书记。

那时，纪委书记是个养老的清闲差事。

当年那位横行霸道，红极一时的市委书记早就落马了。

然而他提拔起的警令部主任，很快就晋升为常务副局长，分管了局里最为重要的多个警种。

有着当时的底子，常务副局朱海洋在青城市如鱼得水，左右逢源，没有办不到的事情，也没有拿不下的人。

纯正的政坛不倒翁！

他玩的就是明明白白的手段。明知他浑身是屎，却没人动他，他也就仍旧纵横青城官场，驰骋青城商场。

之前，仇同无可奈何，只有干生闷气，不去想或者看开，以“存在就是合理的”聊以自慰。

可是，姜山的郑重允诺，还是让仇同内心重起波澜，不为解气，就为自己职业生涯划上个圆满的句号。

更为自己担任纪委书记一职，不辱使命。

仇同大半生秉持正义，惩恶扬善，眼里揉不得砂子，骨子里容不得奸邪嚣张。

于是，他断然决定，壮士暮年，行侠仗义，帮助姜山清正风气。

奸邪自作孽不可活。在反腐的凌厉形势下，他们张狂不了几天的，此时只需助推一把，加一把火。

仇同尽管答应了姜山，他还是不想得罪更多人，特别是身边的人。

姜山明确指出，不需要仇同做得罪人之事，只需要帮助姜山证明一些事情即可，保管一些证据。

那些礼金礼品及监控录相，姜山全部交给仇同保管。自己只留下备份，以防万一。

这种形势下，姜山心底坦然，从容应对，反倒清净。

他的周密布局，在精心运作下，一切进行得顺顺利利。

一切正常工作，都按照既定的计划进行。当然考核是越来越来严格了，这是姜山的指挥棒。

所有的人都在全力以赴地工作，表现和展示着自己的能力水平及业绩。

当然，也有不少人内心偷偷地暗笑，他们巧取豪夺，想方设法攫取到的礼金，已经通过各种途径送到新局长手里。

下步，就等着如愿以偿，拥有更大的前程与权力。

姜山表面上装作大大拉拉，暗地里却是软磨硬缠仇同，按图索骥，把送来大额贿赂的家伙调查清楚。

在姜山看来，那些轻易送出大额礼金的家伙，肯定手脚不干净，否则谁会舍得把赖以养家的工资积蓄拿出来，作为礼金送出来呢？

除非有着立马可见的收益在眼前，否则这份“风险投资”风险还是很高的。

真是“欲预取之，必先与之。”

掌控权力的职位，成了市场上可买卖的商品，明码标价。

姜山原先只是耳闻，现在活生生地在自己手里上演着，还是让他吃惊不小。

姜山不时被大大方方，明火执仗前来送礼的，惊得目瞪口呆。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居然成为他们冠冕堂皇的说辞，完全不懂得“世界上有死了的人，没有死了事”。

原来，他没有探查过送礼方面，不知其中学问深奥。

他一门心思地勤奋工作，最终时气幸运，混到今天这般天地，也算是天道酬勤。

然而，此时面对这些挖空心思钻营的家伙，姜山才真正领教了他们手段的高明与无所不用其极。

仇同总归是“老姜”，手段狠辣，把几位礼金数额巨大的家伙老底挖出来，连同背景也搞得一清二楚。

原来有所预料，也有所估计，但是姜山内心还是一惊一炸的。

地方的势力全部互相牵连着，盘根错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