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俷和庞德公分别落座,那童子很乖巧的坐在庞德公身侧后方。
“这是……”
“哦,这是我堂侄,庞统!”
如果没有见过诸葛亮的话,董俷一定会大惊失色,高呼凤雏先生。
不过经过了和诸葛一家人的交往,见到了陈珪、陈登父子,甚至未来名留千古的医圣也都见过了,董俷心里虽然震惊,可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对于庞统,三国演义评书当中并没有过多的交代。
第一次出现他的名字,是在水镜山庄,司马徽点出卧龙凤雏之名,并说得其一可得天下。之后凤雏出场,赤壁之战献出连环计,而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销声匿迹。赤壁之后,凤雏归顺刘备,入西川而惨死于落凤坡,并没有展现出相应的才华。
董俷不禁仔细的打量这个在后世被人称之为三国悲情人物之一凤雏先生。
只可惜,此时的凤雏先生还是个孩子,看不出有太多出奇的地方。只是那双眸子中,总是流露出一种孤独,一种高傲。恍惚间,董俷好像看到了满身是箭的庞统。
那眼中的孤独感,董俷能理解。
想当初,他也有过这样的孤独,被世人排斥在外的孤独。
“俷公子,俷公子……”
“啊,先生,有何事?”
庞德公很奇怪的看着董俷,不明白这个好友口中的俷公子,为何对自己的堂侄如此感兴趣。
庞统出生就长得丑,故而总是被人排斥。
年仅六岁,却养成了一种很古怪的脾气,除了庞德公之外,家里竟无人能制住他。
此次迎接诸葛珪,庞德公也是害怕这精灵古怪的小家伙在家里惹事,故而带在了身边。可没成想,这小家伙在江夏先是戏弄诸葛瑾,又把诸葛亮胖揍了一顿。理由很简单,诸葛亮对他笑,而且是嘲笑。
小家伙很敏感,诸葛亮才三岁,又能嘲笑他什么?
实在没办法,庞德公一来是担心庞统再去欺负诸葛亮;二来也是想见见被诸葛珪交口称赞的董俷,于是就带着庞统孤身来到了长沙。却没想到,董俷去了武陵。
董俷自知失态,尴尬一笑,“俷观令侄很机灵,只是性格有些孤僻。这让俷想起来自己的同年,故而失态,还请先生原谅。哦,不知令侄可有其他的称呼吗?”
庞统很奇怪的看着董俷,觉得这个大个子丑八怪笑容很亲切。
庞德公惭愧笑道:“统之聪慧,庞某也自愧不如。我那兄弟一家……算了,不说这些。他的乳名叫做阿丑……”
庞德公后面说些什么,董俷没有听清楚。
这冥冥中有一条线,就这么把庞统带到了他的面前。
他突然笑了,向庞统伸出了手,“阿丑,来坐在我的身边。”
说起来也奇怪,一向对人不理不睬的庞统,这一次居然很听话的站起来,走到了董俷的身旁。
这小家伙真的很瘦!
当那只小手放在董俷的大手里,董俷心里生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感受。
这小家伙,将来一定是我的。既然他今天认识了我,我绝不能允许他再走历史的老路。
董俷笑了,庞统也笑了。
“庞先生,说起来您可能不信。我的乳名也叫阿丑……小阿丑,记住我,我是大阿丑。将来如果有人因为你丑而欺负你,来找我。咱们丑没关系,就算是老天放弃了咱们,但咱们不能放弃自己。”
庞德公真的愕然了,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阿丑,久久说不出话。
庞统似乎听懂了董俷的话,用力的点点头,然后伸出手指,奶声奶气的说:“拉勾!”
“好,咱们拉勾!”
庞德公明白了……不是董俷真的有魔力,而是他懂得尊重自己,尊重身边的每一个人。
也许,真的就像是君贡所说的那样,这个俷公子,是一个好人呢。
咳嗽了一声,吸引了董俷的注意力。
董俷有点羞愧的笑了笑,“庞先生,咱们言归正题。深夜来访,不知有何教我?”
庞统坐在董俷的旁边,侧耳倾听。
有黄劭为庞德公斟上了酒,然后退到了董俷的身后。
庞德公说:“俷公子纵横青徐的壮举,庞某从君贡那里都已知晓。说实话,庞某对公子这番一心为国的高风亮节而感动,但同时也现了俷公子此举的坏处。”
董俷一怔,“有何坏处?”
“庞某推测,俷公子在青徐的举动,定然是为了吸引太平道的注意力,以方便更为重要的消息或者人,脱离青徐之地。我猜,那消息,或者人定然不会是往雒阳,最有可能的是要转道河东,借由令尊之手,通报雒阳。这计策固然是好,但公子的行为却过于暴烈了,恐怕非但不会有助于令尊的行动,反而会刺激太平妖人。”
董俷连忙问道:“愿闻其详。”
“太平妖人被公子连续落了面皮,定然恼羞成怒。他派出大批人手追查,势必也会惊动朝廷,到时候朝廷不会坐视不管,而那时候,他们很可能会提前作乱。”
这一点,董俷倒是没有想过。
“真的会如先生所言吗?”
“庞某不敢保证别的,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如果令尊的消息没有传到皇上手中,如果朝廷没有做好准备,而太平道突然难。其结果……只怕这苍生有难了。”
董俷沉默了,手指在酒案上轻轻的敲击。
“先生,若按照您的推测,我们从现在,还有多少时间?”
庞德公想了想,“太平妖人目前的状况,已经到了要快爆的边缘。如果没有外界的刺激,庞某推测,最多四十天。但是如果再有刺激的话,那可就不好说了。”
四十天,这是一个非常精确的数字。
董俷心里盘算一下,如果按照时间推测,蔡邕早就应该到了河东,和父亲一起去了雒阳。也就是说,朝廷说不定已经开始部署。时间越长,那朝廷的准备就越足。
“庞先生,敢问可有什么办法,能让这时间再延长一些吗?”
“那除非……”庞德公想了想,看着董俷说:“除非能把张角的注意力从雒阳调开。”
董俷一怔,“先生,计将安出?”
“只看俷公子是否有这个胆量。张角对俷公子恨之入骨。如今荆、徐平静,已无大碍。可如果俷公子出现在豫州境内,张角会有何反应?想必公子能够想像。此人虽有野心,却无大智……只是这样一来,俷公子的处境,只怕会更加险恶。”
庞德公目光炯炯,凝视董俷。
黄劭的脸色有点变了。这那是出谋划策,根本就是让主公置之死地啊。
他刚要开口劝阻,董俷猛然一擂桌子,“若能为国家死,俷粉身碎骨又有何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