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这声音是两名婢女所众人自是大吃一惊当下纷纷回头去看只见一名朝鲜武官站在内舱门口两手拎着小鸡般一手提著一名婢女的衣领径自大步走出。另一人则将舱门撞开径在舱房里搜了起来。
眼看小秀、小茗给坏人掳走崔轩亮自是大吃一惊赶忙冲了过去大声道:“你们干什么!快把人放了!”他身材长大、步伐又急猛一下便奔到那武官面前正要下手夺人却听崔风宪大惊道:“亮儿!小心!”
在两名少女的惊叫声中那武官上身后仰长腿笔直上踢崔轩亮但觉眼前一黑下颚已给对方的足跟擦过须臾之间少年郎脑中嗡嗡作响双眼翻白随即跪倒在地竟已昏晕了过去。
新罗古武术名唤“跆跟”功力上乘者出腿绝快旋踢、上踢、侧踢莫不无影无形、猝不及防可怜崔轩亮从未见过这等武术无从防备剎那间便已吃了大亏。眼看侄儿倒地不起崔风宪自是大惊失色正要上前察看却给申玉柏伸手拦住了听他淡淡地道:“站着别动。”
“操你娘!”崔风宪怪吼一声左肘斜出正要朝对方胸口撞去却听两名少女齐声尖叫:“崔二爷!崔二爷!您快来救崔少爷啊!”崔风宪心下大惊回头急看却见那武官揪住了崔轩亮的衣襟右掌凌空朝侄儿的脑门比了一比掌心散出一股红光。
崔风宪身上凉了半截暗道:“新罗掌。”
崔风宪是天下掌法的大行家自知新罗有种独门掌功揉合中原的铁砂掌、禅门密教的大手印威力奇大。练者先于掌心涂药后于石壁上奋力拍打初练时掌心淤黑污秽怕人待得功力渐增后掌心乌黑尽去反生朱、金、蓝、青等色练到绝顶之处手掌更如婴儿般柔细。威力之大尚在中原的铁砂神掌之上。
申玉柏淡然道:“崔二爷我这手下练到了‘硃红手’一掌击下可以拍死一头牛。您想不想见识见识?”
崔风宪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侄儿有了个万一。听得威吓后竟是嚅嚅啮啮连骂人也不会了。徐尔正见双方动上了手忙道:“申大人你你朝鲜乃是礼义之邦与我中华是友非敌怎能为此不德之事?快把人放了吧?”
申玉柏摇了摇头道:“对不住了。下官今日若不能找回那人来日朝鲜恐怕死上百万人不止为保我国臣民安危申某不得不出此下策。”
徐尔正吃了一惊:“什么死伤百万人﹖你你在说些什么?”
申玉柏不愿多言内情当下把手一挥厉声道:「来人把人搜出来了!」
众武官一听号令人人如狼似虎翻箱倒柜四下搜索那东瀛人的下落。眼见这帮人出身庙堂洞见观瞻行止却是如此不堪几名船伕心存不忿欲待出手拦阻却给三拳两脚打倒在地。那崔风宪空有一身功夫此时投鼠忌器自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忍气吞声把脸别开了不看以免活活气死。
那群武官倒也正派两名小丫头虽说娇美可爱他们却是正眼也不瞧只不住下手查房转眼便搜遍了甲板随时都要查到下舱去。那崔轩亮倒地昏晕慢慢也醒了过来他茫然坐起有些不知身在何方左顾右盼间猛见船上乱成一片到处都是朝鲜武官人人凶神恶煞转眼去看武功高强的叔叔却只面露焦急之色不住朝自己望来。
崔轩亮心下茫然:“怪了叔叔是怎么了?为何不动手呢?”他抬头去看猛见到了一名武官正自举起手掌对向了自己的天灵盖。崔轩亮心下一醒忖道:“啊呀原来我是给人擒住了。”
崔轩亮年轻识浅毕竟也练过几年武艺。他凝目来看只见那武官掌心色呈淡黑隐隐散一股罡气倘使一掌打下恐怕自己性命不保。
眼看那武官环视全场并未紧盯著自己崔轩亮便生逃命之意。可对方的掌心离自己太近只消反手朝脑门打下难保不受重伤。他不敢莽撞却也不想坐以待毙。正烦恼间忽见身旁不远处有块帆布蓬蓬下隐隐传来了猫呼噜一旁还露出了半截狮尾巴。崔轩亮心下狂喜暗道:“这可有救了。”
此时全船上下动弹不得有的武功低微、不敢妄动有的本领高强却又投鼠忌器说来唯一不在敌方掌握之中的便只剩下这只小狮子了。崔轩亮心头怦怦跳着便伸手到帆布底下朝小狮子的屁股拍了拍﹐盼望它赶紧出来咬人届时场面大乱自己便能逃脱了。
狮子虽说兇猛却比老虎易于养驯。这两者虽都是兽中之王天性却不相同老虎喜爱孤独﹐只愿独居于山林﹐自行其是﹐狮子却恰恰相反﹐生平最恨孤单无论进食捕猎﹐每每呼朋引伴﹐三五成群而来。是以狮性合群远比老虎来得平易近人。
眼看救星躲在木箱后头睡觉﹐崔轩亮心下焦急﹐连著拍了几下狮屁股﹐谁知那小狮子虽然温驯却是蠢笨无比﹐竟以为主人要给它挠痒了﹐一时四脚朝天肚腹向上﹐狮呼噜打得更是震天响。崔轩亮满面苦笑﹐自也无计可施﹐正烦恼间﹐那朝鲜武官却已察觉了异状。冷冷便问:“帆布底下是什么东西?”
此行朝鲜众官甘冒大不讳正是为那东瀛人而来。崔轩亮心下狂喜知道对方上当了他哈哈一笑便想说那东瀛人躲在帆布下。可话临口边却又觉得不对看这话太过于直白不免启人疑窦。一时间支支吾吾居然不知如何措词。
崔轩亮打小给叔叔呵护长大少知人情世故自也不善做伪可此时他满头大汗、神色嚅囓却比什么阴谋拐骗还管用。那朝鲜武官越看越是心疑便弯下腰来朝那帆布蓬瞧了瞧只见这块布蓬颇为平坦不像躲了人可转头来看帆布角落却露了条尾巴出来。看那尾巴实在奇异模样光秃秃的生满褐色短毛狗不似狗、猫不似猫尾端还生了颗大毛球不时左摆右动极其古怪。
俗话说“狗尾续貂”那朝鲜武官微微沉吟料知帆布底下定有古怪他一手按在崔轩亮的脑门上示意他莫要作声随即悄悄摸上了兽尾巴奋力向后一拉。
“吼!”小狮子冲天而起扑到了那人脸上随即四爪爬搔又啃又咬痛得那武官放声惨叫脸上已是鲜血淋漓。
狮子不是猫狗三月便能吃肉足岁便能吃人果然这会儿便英勇救主了。眼看那武官脚步跌跌撞撞崔轩亮心下大喜忙向前一滚抱起了小狮子正要朝叔叔奔去却听崔风宪大喊一声:“亮儿!别急着过来!”
崔轩亮愣住了不知叔叔为何出言叫嚷满心茫然中忽听背后风声紧急他急急回头去看惊见那武官早已擦去了脸上鲜血右足点地左脚高高旋踢直朝崔轩亮面上扫来。正是“跆跟”古技中的“回背踢”。
朝鲜武将天性骁勇越是受伤挂彩斗志越见激这一踢使足了气力只消扫过了下巴轻则颚骨全碎重则颈骨断折已有置人于死地的打算。崔轩亮大吃一惊当下把小狮子放了下来便也飞出一脚一招“灵猴蹬天”便朝对方的腰眼踢去。
双方各出一腿那武官以足掌外缘横扫敌面正是腿法中的“大割”威力奇大;崔轩亮却是以足踵破向敌方中盘正是灵猴拳的“蹬”字诀这招使将出去上身便会顺势后仰非但能避开敌招尚且会抢先踢中敌方的要害已算是赢了一招。
眼看侄儿变招如此之快崔风宪心下大喜正要高声喝彩一旁申玉柏却淡淡地道:“别急胜负还没分。”话声未毕场内传来一声痛哼却见那朝鲜武官脚法一换原本高踢的右腿倏忽急落足后跟已在侄儿的胫骨上重重一击。
都说“南拳北腿”这灵猴拳出于广南创制者身形短小腿法最擅剪、绊、挑、扫四字诀可要说直攻横割上飞下蹴等等足技却不如朝鲜武术的刚猛威力果然双方以腿攻腿便让侄儿吃了大亏。那武官得理不饶人眼看崔轩亮的左腿垂了下来当下右脚前探插入了崔轩亮的双腿间随即提起右掌便朝他脸上劈来。
崔风宪心下大急喊道:“亮儿!快逃啊!”
申玉柏淡淡地道:“逃不掉的你叫这孩子跪下我们不想伤他。”
听得此言崔风宪自是又惊又急看对方出掌掴打用意不在伤人而是要逼迫少年人跪倒只消崔轩亮双膝触地锐气尽失便能顺利将他制服届时自己武功再高却也无法上前救援了。
敌方掌底弥漫黑气正是威名赫赫的「新罗掌」此时使足了力道掌缘更是漆黑如墨真足以拍砖裂石。崔轩亮一旦给打个正著面骨必然碎为数十块来日纵使能保住小命怕也要因此毁容再也不能见人了。
生死只在一瞬间此时崔轩亮痛得冷汗直流什么念头也没了听得申玉柏说话双膝微屈身子立时矮了下去申玉柏微微一笑知道这孩子还是屈服了正要令手下住手。却见少年人深深吸了口气双腿扎马左掌握拳收腰右拳开满掌向前平推。
众船伕见了这招蓦地大喜欲狂齐声喊道:“雷霆起例!”
“八方五雷掌”起手式便是这招“雷霆起例”。话还在口那武官的“新罗掌”也已大军开到。两人掌心相触功力相撞猛听一声破锣怪响那武官身子倒飞而出连着撞破了几只木箱这才止住了身子。
众武官瞠目结舌看这少年先前不堪一击一踢便倒武艺可说十分平庸岂料掌中功夫竟是如此精湛?申玉柏颤声道:“这这是什么武功?”
崔风宪冷笑道:“老弟想知道吗?来爷爷这便演给你瞧啦。”说话间拉开了马步双手如同托塔向天单脚更已离地摆成了一个魁星踢斗式厉声道:“元帅借雷!”
“八方五雷掌”第二式便是这招“元帅借雷”出手时宛如雷门元帅下凡当真是气势磅礡万夫莫敌。
眼看崔风宪架式雄奇那申玉柏心下一惊这才醒起对方姓“崔”当是中原“八方五雷掌”的崔氏传人。他自知大事不妙赶忙扎下马步提气大喝:“都上来!”众武官闻声上前人人肩搭著肩便在申玉柏背后排成一列功力贯通便要与敌方对掌。
“新罗掌”最初流传于庆州一带习者多为武官出手刚猛为主不脱铁砂掌、黑风掌一类习气。传至善德王之时密教正式引入朝鲜“新罗掌”也因而习得了种种佛门大神通就此走出了铁砂掌的格局跻身为当今有数的名门掌功或能与“八方五雷掌”一较高下。
双方掌法对决崔风宪左掌托天右脚离地加上他以一敌五气力上自也抢不到上风不过他就是分毫不让那右掌仍是笔直向前猛听“当”地一声金响双方掌心相触申玉柏掌中劲正要一举逼倒对手却惊觉对方的力道隐隐牵引竟带得自己身子向右偏斜背后武官也是脚步一阵摇晃人人左脚皆已离地。
所谓的“元帅借雷”便是以内家借劲为主外门崩劲为辅出手时掌力牵拨对手往往身不由己随势晃动便如元帅号令兵卒威风凛凛。
崔风宪嘿嘿冷笑右脚越抬越高众武官的身子也益偏斜左脚也是越举越高了。申玉柏心下大急这才晓得自己给对方粘住了想将对方推倒力有不及待想抽身卸力却又有所不能.忽听崔风宪深深吸了口气手掌向内回缩随即向外一推喝道:“崩!”
掌中吐劲向右一甩“砰”地一声大响过后众武官啊呀一声尽皆向右扑跌霎时之间尽数摔倒在地闹得狼狈不堪。
在外门掌法里打劲多是一昧刚猛手法静净少有变化。内家掌法却恰恰相反贴叠借卸走的全是以柔剋刚的路子。崔风训钻研多年后觉天下掌法不分内家外家其实一共只有十种手法合称“迳紧静净切、贴叠卸借冲”若能以内丹为体外门为用便能内外揉合出五种最难抵挡的打劲这便是所谓的“五雷”。
“五雷”是守不住的。就像是干将莫邪中者立伤果然此招使出全场武官无人能挡。若非崔风宪近日身体违和气血不顺非得打死一两人才能收场。
“***!”崔风宪哈哈大笑眼看申玉柏倒地不起便揪住了他的衣襟将他硬拉了起来徐尔正慌道:“震山!得饶人处且饶人!别闹出大事来了!”
崔风宪咬牙道:“这人敢上我的船闹事?我便不能揍他?你***!老子今日若不打落他满嘴大牙没脸见我大哥于地下!”说到激愤处便将申玉柏抛了起来随即半空划出一掌便要朝申玉柏脸上掴打.
海上无王法杀人放火之事时有所闻。崔风宪纵不能杀了对方可打下他的两颗门牙总是要的。眼看掌心便要击上面颊忽然间半空中雾气破开一条人影无声无息地落下挡在申玉柏面前随即右手轻飘飘的拍出一掌便朝崔风宪的掌上迎去。
崔风宪大吃一惊不知这人是哪儿冒出来的奈何二人掌力尚未相接一股寒气便已袭上身来登使他打了个寒噤。崔风宪自知对方武功高得出奇只得急急催动掌劲便与不之客对了一掌.
轰地巨响传过甲板上传来咚咚脚步声崔风宪气血翻腾竟给对方的冰寒掌力逼退开了三步转看那人上身虽有些晃荡双足却仍牢牢钉于地下竟是一尺未让。
“八方五雷掌”岂同小可尤其崔风宪长年习练这套掌法纵未动招式掌中亦能带著一股独门打劲。谁知对方竟能硬生生扛接下来足见功夫极为精湛。
崔风宪深深吐纳他运转内力消解了身上的寒意随即凝目去看只见面前站了一名老者腰上悬了一柄青铜古剑。
眼见那老者身形瘦削面色泛青好似鬼魅般的长相众船伕不由得暗暗惧怕。崔风宪深深吸了口气自知朝鲜国真正的主力到了忙道:“大家都过来躲到我背后。”
甲板上脚步急乱人人都钻到了崔风宪背后。崔风宪稍稍点过了人头只见徐大人两名婢女、四十余名船伕併同那只小狮子人人俱都完好不曾给谁伤了。
崔轩亮暗暗打量那名老者低声道:“叔叔这人是谁?您认得他么?”
崔风宪竖指唇边轻声道:“先别说话他们的人还没到齐。”
听得对方尚有高手未到徐尔正心下更惊忙钻到了人群之中只在飕飕抖。崔风宪自知使命重大全船老小的性命都在自己的肩上当即踏上了一步朗声道:“安徽崔震山在此敢问来者是朝鲜的哪一位?”
四下阴阴暗暗雾气又浓什么也瞧不清楚忽然间面前点燃了一盏油灯甲板便给照亮了一片昏沉间只听甲板上脚步一拐一拐的竟又行来了一人听他哈哈一笑道:“小崔啊三十年前一面之雅你可还记得我么?”
崔风宪见了那人登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崔中久你你怎么也来了?”
众人藉着***去看只见来人是个瘸老者清瘦身材不过腰上悬的却非长剑而是一柄略做弯曲的长刀竟与东瀛刀有几分相仿。崔轩亮心下担忧忙道:“叔叔那是东瀛刀么?”
崔风宪低声道:“不是那是‘百济刀’。”
“高丽剑”、“百济刀”面前这两名老者大有来历先前出掌的那人腰悬青铜古剑瘸脚的那个则是手提百济长刀二人分立左右两方已将满船老小盯住了。
崔风宪心里明白这两人正是昔年朝鲜“神功大王”的随身护卫过去曾随主上出使北京是以自己也曾见过他俩一面。依稀记得带剑那人好似姓“柳”名号却记不全了。至于带刀老者的姓名却还历历在目他恰与自己同姓人称“百济国手”崔中久便是。
朝鲜南北两大高手都已到来其余申玉柏等六名武官反而站到了背后。眼看对方大军压境崔风宪心下忌惮正要过去说话忽然全场武官端肃身形整整齐齐向后退开崔风宪心下一惊才知他们还有一位主帅未到。
砰砰脚步沉重甲板上缓缓行来了一人雾里依稀看去只见此人身形长大满场朝鲜武官俱是魁梧身材可来到那人身边却都矮了几寸。
来人龙行虎步步伐跨越极大呼吸声极低脚步声偏又极沉重。崔轩亮拉住了叔叔颤声道:“叔叔这人这人模样好怪”
崔风宪定睛一看不觉也是吃了一惊只见来人背负了一只长方花岗石长约六尺宽约二尺半上头还贴著四张封条望来便像一座石棺让人不寒而慄。
眼看对方脚步极大已然来到面前不远崔风宪心下一惊忙把侄子拉到了背后低声道:“大家退后些。”众人脚步杂乱急急向后而退恰于此时那人也缓缓斜过眼来只见他满头黑髮约莫三十五六年纪鼻樑挺直双颊微见瘦削却是个极英俊的男子。
崔风宪没料到来人如此年轻不觉微微一怔他打量著那人的五官忽然见到了对方的瞳孔霎时全身剧震颤声道:“目重人”
徐尔正也吃了一惊:“什么他他是目重人?”
崔轩亮一脸疑惑老陈、老林也是满面茫然不知“目重”二字是何意思徐尔正却与崔风宪对望一眼两人都见到彼此眼中的骇然。
“目重”便是俗称的“双瞳”也就是眼睛里生了两个瞳孔又可细分为“直目重”与“横目重”依汉书作者班固所载中国古时曾有两人生具双瞳一是圣王舜帝一是西楚霸王传说“目重人”生来就有帝象往往能因此成大功、立大业至不济也能观看阴阳修道有成。
海外奇闻多自从抓过长颈麒麟、遇过双头妖鼠之后这会儿崔风宪又目睹了一个双瞳妖人他脚下软乾咳道:“申老弟你们你们来的人可不少啊?”
这申玉柏原本还算是个人物可来到这群大国手之旁却似矮子入树丛别再想出头。只见他低头望地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一片寂静中那英俊男子行到了申玉柏面前环顾众武官忽地扬起手来“啪”地一声清脆响亮重重朝申玉柏脸上掴下了一记耳光。
士可杀、不可辱适才崔风宪虽曾擒住申玉柏却也没想过要折辱他没想这男子竟是毫不容情竟在敌人面前公然下手辱打全不给一点颜面。正愕然间猛听“啪”、“啪”、“啪”之声接连响起全场六名武官无一例外人人都挨了一记清脆耳光。
申玉柏身上有伤虽未达成上命终究也算尽了力。崔风宪大声道:“这位老兄你是阴天打孩子吃饱了闲么?你有什么屁放只管冲著老子来别欺侮自家小的。”
那英俊男子斜过了眼朝崔风宪打量了几眼随即伸手一招那“高丽剑”、“百济刀”俱都趋前靠近只听那英雄男子淡淡说了几句话嗓音极低说得又是朝鲜话自是无人可懂。他吩咐已毕随即双手抱胸就地坐了下来。
碰地一响传出甲板不知给什么东西撞着了。众人凝目去看只见那英俊男子盘膝坐上甲板背后的石棺却不曾解下竟压得甲板破了一孔。崔风宪心下暗暗一惊已知这石棺里定然藏了什么东西坐卧皆不能离身想来极为要紧。
一片寂静中听得一人淡淡地道:“小崔三十年前一面之雅不知你还记得老朽否?”
崔风宪抬头去看只见说话之人瘸了一条腿走起路来一拐一拐地正是那位“百济国手”崔中久来了。
耳听对方开始寒暄颇有礼数崔风宪自也不好问候人家的亲娘只是嘿嘿一笑:“记得、当然记得。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几十年没见本想中久兄入土为安去了谁晓得阁下居然还好端端的活著啊。”
崔中久哈哈笑道:“好说、好说。站在你背后的可是上国天使徐大人么?”
听得对方以“天使”二字相称徐尔正全身抖真如坠到地狱里也似颤声便道:“是正是老朽当年我我和贵国‘忠宁大君’吃过饭、喝过酒你们你们千万别欺侮我”
听得天使如此害怕崔中久忍不住笑道:“大人放心。我等便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伤您一根寒毛。不过大人还是先到咱们船上歇着吧不然一会儿刀剑无眼误伤了您咱们可没脸向君上交代了。”
“多谢多谢”徐尔正松了口气知道捡回了一命他拉着两名婢女正要过去投靠新主却听呸地一声那小茗一脸不屑小秀也直瞪著自己竟是不肯动了。
徐尔正脸上红想过去不敢、留下硬撑又怕没命最后还是乾笑数声:“老朽老朽肚子有点疼这这可少陪了”说话间拔腿狂奔冲到了船舱里便将门锁了起来。
姜是老的辣徐大人躲入了舱里拿著屎遁保命。崔中久自也不再为难他只淡然道:“好啦徐大人走了。咱们也可以办正事了!来小崔我给你引荐引荐”说着拉来了那个带剑的老者笑道:“这位便是‘高丽名士’柳聚永当年北平一行他也陪着我主‘神功大王’一块儿去了燕王府想来你也还记得他吧?”
崔风宪适才与柳聚永对过一掌自知此人功力深厚隐隐然有著内家根柢想来年轻时定曾在中原名山习过艺。他打量那人一阵骤然醒悟道:“是了‘高丽剑’柳聚永他是关外铁松派的传人练过‘寒冰神掌’。”
崔中久笑道:“好眼力。柳名士的拳脚走得是中原的路子不过他的剑法可是道道地地的‘高丽古剑’。敝国剑客成千上万能使这般剑法的不过他一人。”
崔中久号称“百济国手”虽说身有残疾却是爽朗健谈十分豪迈。那柳聚永则是容情肃穆看他入场以来一言不对身旁事也是毫不在意一双目光只停在脚边三尺说不出的阴森古怪。
崔风宪冷笑道:“‘高丽柳聚永、百济崔中久’你俩可是焦不离孟啊看你们这等阵容该不会连‘神功大王’也要现身了吧?”
崔中久皱眉道:“小崔我主‘神功大王’谢世已久请你莫拿此事玩笑。”他左顾右盼一阵忽道:“倒是你家老大‘崔无敌’呢?怎地咱们说了好一会儿话都没见到他人啊?”
昔年永乐帝座前的武官排名第一的便是崔风训武功之高足与魏宽并肩想来对方必是心存忌惮。听得此言崔轩亮眼眶一红崔风宪也是长叹一声那“百济国手”心下一凛道:“怎么?令兄到底不在船上?”
崔风宪自知隐瞒不过忍不住微微叹息:“也罢了多蒙中久兄垂询家兄谢世已久不管咱们说了多久的话他都不会出来了。”
崔中久啊了一声拱手道:“原来‘崔无敌’已经不在了可惜、可惜中原武林痛失英才让人不胜惋惜。”说话间便朝“柳名士”瞧了一眼两人目光相会均知敌方少了一个厉害人物不由都松了口气。
当年崔风训外号不少打架时若是震断了大树便给人笑称“摧枯拉朽”若是打伤了什么成名女侠便给人戏称为“辣手摧花”打什么、坏什么久而久之便赢得了一个“崔无敌”的外号。如今哲人已远典范不在一会儿双方若是动上了手崔风宪已是孤掌难鸣。
三十多年前北平曾有一场夜宴款待了一群朝鲜宾客在座的除了永乐大帝、神功大王外面前的“百济国手”崔中久、“高丽名士”柳聚永、“八方五雷掌”的创制人崔风训、崔风宪两兄弟以及后来离开中原的“元元功”传人魏宽全都是座上佳宾。
想那京城本称大都自给太祖攻破后便改称为“北平”当天一场夜宴永乐大帝还未登基还仅是镇守北平的“燕王”至于朝鲜的“神功大王”李芳远那时也仅是个无权无势的世子只因奉父亲李成桂之命前来南京面谒太祖途中经过北平拜会了燕王方才有了这场冠盖云集的“王府夜宴”。
往事如云烟皆从眼前过几十年过去如今“永乐大帝”已然驾崩“神功大王”也早已谢世当天在场的或死或散只剩下自己的一个糟老头在此孤孤单单地抵挡朝鲜大军。
想起了过世的大哥崔风宪心下一酸眼眶竟是微微一红。他不愿在强敌面前失态当下转过头去朝海里吐了口痰道:“来吧咱们闲话少说中久兄有何吩咐这便划下道来崔某这里听着。”
满船老的老小的小只有一个崔风宪能打。那“百济国手”不自禁地笑了道:“我方来意如何您也是明白的。还请阁下把那东瀛人带出来也好让咱们回去交差。”
崔风宪冷冷地道:“中久兄到底那东瀛人姓啥名谁、犯了什么法你可否说个明白?”
崔中久转头去看那英俊公子待见他摇了摇头便道:“不瞒老弟那东瀛人作姦犯科与谜海里的倭寇大有干系我得带他回去受审。”崔风宪哦了一声问道:“受审?抓到了倭寇你们一向不都现宰么?什么时候要受审了?”
崔中久淡然道:“这你管不着。”
此行朝鲜众人闪闪躲躲虽然一口咬定这东瀛人便是倭寇可问起此人是何来历有何犯情却始终讳莫如深。崔风宪是个老江湖了如何不知其中有鬼?便只打了个哈欠笑道:“好一个管不着啊你管不着我、我管不着你中久兄快请回吧大家来个三不管吧。”
崔中久沉下脸来道:“小崔我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不想一上来便大动干戈。奉劝一句趁早把人带出来大家日后还好相见。”崔风宪淡然道:“要是我不肯呢?”
百济国手面无容情道:“那就打吧。‘高丽剑’柳聚永‘百济刀’崔中久两个老的随君挑选。”崔风宪嘿嘿冷笑:“怎么?不想一拥而上么?”崔中久摇头道:“朝鲜武人从不以多欺少。你一会儿只消能打败我俩任一人便有资格与我家公子比斗。”
崔风宪皱眉道:“你家公子?他又是谁了?”
崔中久淡然道:“目重公子。”崔风宪大吃一惊:“目重公子?这外号是是从他的眼瞳来的吧?”
崔中久转身回头待见那英俊公子微微颔方才道:“我家公子出身平壤道受封为‘华阳君’。姓氏不可直呼。江湖中人都称他做‘目重公子’。你这般称呼他便也是了。”
崔风宪冷笑道:“他***姓名还得避讳啊?敢情是个天大的官儿吧?”
崔中久听他说了粗口眉头不禁一皱道:“你错了。‘华阳君’不是官也不是民反正他就是‘目重公子’。你若喊不习惯不妨称他为‘华阳君大人’。”
崔风宪笑道:“大人个屁似你们这般小人行径还真是罕见啊。说什么不以多欺少?这当口还不是来了车轮战?”崔中久淡淡地道:“你放心一会儿你与我家公子动手他三招内若不能取你性命便算他输。”听得此言崔风宪悚然而惊:“取我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