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底冒起一阵寒意。太子虽然说得温和,但这话是什么意思?也许下一句便是说要将我们全部斩首吧。知道南征军全军覆没,他却还跟我扯来扯去她们是不是贡品的事,这等太子,也实在确确实实是帝君生的。我咬了咬牙,道:“此事是我一人所为,那三人是军中同伴,但他们无此意。”
要杀的话,杀我一个人好了,我不想让吴万龄他们也被我牵连。在我心底,也只是因为她而已。如果太子把她赏给我,那秦艳春她们我也不在乎是不是要献入宫中,张龙友他们伤心失望,终究不是我的事。但此时看太子之意,绝不会将她给我的,我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只是因为对自己这种想法有些内疚吧。
太子笑了笑道:“你是叫……叫楚休红是吧?楚将军,你倒很义气。”
我垂下头道:“末将不敢。只是太子,南征军全军覆没,那些妖兽极为强悍霸道,此事万分紧急……”
太子忽然仰天大笑起来。他这般大笑,我倒摸不透他的心思了。我抬起头,看着他。此时太子并不正对着我,我只能看到他的侧面,他笑得酣畅淋漓,好象有什么开心之极的事,一张白玉一般的脸,跟我这张因为战火和烽烟变得粗糙的脸也实在不可同日而语。
他停住了笑,又看了看我。只是这时,他的眼中忽然放出了一丝凶光。我只觉一颗心一下沉了下去,人也好象一脚踩空,落不到底。
他是要杀我了。
这种表情,我在武侯脸上也见过。武侯和文侯都是太子少师,当年都教过太子,大概太子这表情就是向武侯学的。而武侯有这种表情,便是在下令杀栾鹏之时。
我不由得回过头,看了看她的车。她们的车帘被拉下了,隔得有些路,她也一定听不到我们的话,她准不知道我马上就要死了。
我叹息了一声,转过头,正好看见太子将手举起来。这个动作也正是武侯下令杀人时有的。太子跟这个老师学的,倒不是一招半式。只是不知太子带兵是不是也跟武侯一样,不然,当蛇人杀到帝都时,大概他也得步武侯的后尘。我情知只消这只手落下,便是一声“杀了”,然后,是一阵乱枪或一阵乱刀。
我刚闭上眼,准备受死,这时从北边突然传来了一阵闷闷的吹角声。这声音两长两短,响得两响便嘎然而止,而尾音却袅袅不绝。我抬起头,只见太子手举在半空不动,象是吃了一惊。小王子在一边过来道:“太子,这是通天犀角号啊。”
通天犀角号是禁军中的一件宝物,声可入云,向来是帝君出巡时开道用的。但这般两长两短,却是帝君发出的紧急召集令。太子的眉头皱了皱,道:“出了什么事了,弄到要吹通天犀角号?”
那号角声又响了起来,仍是两长两短。帝君不太理朝政,听说不少奏折都是在禁宫中有帝君最受宠爱的江妃代批的,几年前,京中的名诗人闵维丘被流放,便是因为他酒后写了两句诗说“日暮黄门分奏疏,汗青犹觉带脂香”,对这事开了开玩笑。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但这首诗传到江妃耳中,她却觉得闵维丘口齿轻薄,硬是让帝君下诏将闵维丘发配关外。帝君在位也有十多年了,只有在十多年前翰罗海贼南下来犯,打到雾云城下时才用通天犀角吹过一次召集令。那时我还是个八九岁的小孩,刚被送进军校去读书,被那一次召集令还吓得哭了。时隔那么多年,却突然又听到了这声音。
小王子道:“太子,快去吧,好象出了大事。”
太子还不曾说话,这时从北边又响起了一阵马蹄声。这马蹄声到近前,有人叫道:“太子殿下可在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