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吴万龄的声音。我皱了皱眉,抹去眼角的泪水,道:“吴将军,我在上面。”
到军校后,吴万龄教导他们队列,就在我所教的枪马课上一节,但这几天我还没有和吴万龄说过一句话,直到现在还是没有忘了他向陶守拙泄密的事。不过他来看我,面子上的礼貌总得有。
吴万龄走了上来。他现在虽与我同是教官,但官职比我小得多,见了我,先行了一礼,道:“楚将军,末将有礼。”
我道:“你坐吧。”
吴万龄坐了下来,脸上也有点局促不安,我也没有再说什么,只顾半躺着,不和他说话。半晌,忽听得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楚将军,我知道你还在怪我。”
我把书拿下来,道:“吴将军,现在我们是同僚,请你不要说这等话,我可担不起。”
他站起来,道:“统领。”
他突然又叫我为“统领”,我不禁心也猛地一跳,放下了书。他直挺挺地跪了下来,脸上已是满面羞惭。我扶起他道:“吴将军,你别这样。”
他擦了把泪,道:“统领,我自以为心思缜密,当时又一心想着要留在西府军,以至于大错铸成,统领,吴万龄实是罪该万死。”
他说话一向沉着从容,但此时也说得断断续续,我听了半天才算明白。
在西府军我去拜见周诺时,陶守拙来见过吴万龄,这件事吴万龄当时便告诉过我。当时陶守拙告诉他,周诺有意留我在西府军,让我任第三指挥使,吴万龄他们也编入三路军。吴万龄当时已想到过,一旦回到帝都,她们的事可能会节外生枝,也有意留在西府军,因此把我们的事全盘托出。后来的事,却是在他意料之外了。
陶守拙早在听说我们到府敦城就打定了主意不让我留在那儿吧。即使吴万龄不说,他一定还会有什么别的主意的。我走到晒台边,看着西边的山岭。太阳已落到山头,华表山上的郊天塔正好将夕阳分成了两半,边上一些云也映得血一般红。春暮,黄昏时还有些寒意,风吹来时,我身上也不由得有些发抖。只是,这寒意已如冰水一般浸到了心底。
我一向只是在军中,很少碰到过这等勾心斗角的事,在高鹫城时,苍月公的舍身之计已让我惊愕得目瞪口呆,不用说高铁冲这等躲藏得极好的内奸了。而直到此时才发现,论枪马,我未必会输于任何大将,但如果论谋略,我实在还不算什么。
上将斗智,下将斗力。我默默地背着《行军七要》里这两句话。《行军七要》是军校的必读书,以前也以为里面不少都是些空洞的套话,现在想想,却另是一番滋味。
我扭过头,长长叹了口气道,向吴万龄伸出手道:“吴将军,我们曾一同出生入死,应该算生死之交吧?”
吴万龄有些茫然地看着我,我道:“吴将军,你曾经帮助我渡过许多难关,希望我们能开诚布公,不要再自相猜忌了。”
吴万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统领,你原谅我了?”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