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风寒,一阵风过吹动斗篷,骑在马上的柳春阳打个喷嚏。
“柳大人,我们今晚是到前方驿站落脚,还是再向前赶到下一个城府?”随从问道。
柳春阳将斗篷裹紧,道;“前方是眉川府城,那边有我远亲,赶到城里去吧。”
随从们应声是,挥鞭催马待夜色浓浓才赶到一座府城前,城门已经关闭了,随从上前递交了文书,察看了身份是京城六部观政进士老爷出差,城门守官不敢怠慢,忙打开了城门,殷勤的要安排住处,柳春阳谢过表明城中有住处,那官员便不再强求目送一干人在夜色里驶入城中。
马蹄声敲打安静的夜色,停在街上最繁华地方一间宏丽的豪宅前。
随从们都知道这位柳谒柳小大人出身长安豪富之家,但乍一见连远亲都这么豪富还是很惊讶,被吵醒的门房带着倨傲和恼火,对夜色下出现的一众陌生人又很是戒备。
“我是何四老太爷的远亲,今日路过特来拜访。”柳春阳亲自上前道。
此言一出,倨傲的门房顿时变了面容,急忙又有些慌乱的将他们请了进去,宅院里更多的灯火亮起,有披着衣衫的白胖中年男人疾步而来。
夜深人静旅途劳累,柳春阳劝住了这位亲戚的叙旧,请他先安置大家歇息。
随从们被管家亲自送到干净的客房,传来清淡又丰富的宵夜,美貌的婢女们备齐了热水洗漱,豪富之家待客连随从都是前所未有的享受。
而此时正客柳春阳却并没有如此待遇,待这些随从们离开,那白胖的中年男人便恭敬的递上来一把钥匙,带着柳春阳走过雕梁画栋朱栏曲槛来到一间屋门前。
“大人您自便。”白胖男人恭敬的告退。
柳春阳点点头看着那男人离开,手中的灯笼照耀下一直平静的脸上才浮现好奇。
这里藏了什么宝贝呢?
钥匙嘎达一声打开了门,点亮了烛火,撤去了罩着的厚厚的布幔,出现在眼前的是几排书架,上面摆满了书卷,原来是书房啊。
柳春阳迟疑一下上前查看,越看越惊讶,书架上很多书都是他只听过从未见过的古书孤本。
这还真是宝贝啊,对于读书人来说,能得到其中一本足可以传家,怪不得她要托付给他,别人还真不放心,丢了偷了弄坏了....
柳春阳一面想着怎么收装运送,一面巡看书架,直到到了最后一架,除了先前罩着的布幔,这里还单独罩着一层,看起来是宝贝中的宝贝。
柳春阳小心翼翼的掀开,这个书架上亦是高高低低大大小小不等的书册,他顺手抽出一本,封面有古朴心经大道四字,这个连书名都没听过了,柳春阳深吸一口气掀开一页,顿时眼瞪圆,一口气呛住,啪的一声合上书册,灯下白玉般的俊美面庞已然通红。
不知道是呛的还是....
“不堪入目。”柳春阳有些烫手的将书册放回去,神情踌躇一刻又抽出一本,小心翼翼的掀开一页,便再次扭头啪的合上....
“简直!”
“该不会这一架全都是...这种书吧?”
书架轻响,手从其中又抽出一本,谢天谢地打开并没有图画,但是内容....杏眼瞪圆凑近看了几行,便再次闭目合上。
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站在书架前灯光下,不得不默诵心经,真正的圣人心经。
这些东西,真要给她带回去?然后成为她的私藏?
这种事,为什么要交给他来办!那么多人呢!这个妖怪,从来都只欺负他,从蹴鞠下黑脚踹倒他,到诳他赌注认大哥,拖着他半夜杀人....现在还让他来给她置办这些东西。
坏事在他面前做尽,人前一本正经。
少年官员一脸恼怒,大不敬的问候在皇宫里安睡舒坦的皇帝。
......
......
皇帝的安睡也不能持续多久,天不亮就被叫醒了。
寒冬清晨的风呼呼,大朝殿内点亮了火把,冬天就是这样,早朝很多时候让人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大朝殿内文武百官肃立占据了中央,余下的空地则有寒风填满。
御史中丞闾阎已经安坐,侍立的内侍们甩响了净鞭,帘幕遮挡后乐工们吹拉敲打韶乐悠扬,前列独立的王烈阳手持笏板俯身高呼万岁领群臣叩拜。
在侍从官、手持各色礼器太监宫女们站定后,一身黄袍头戴幞头的女帝缓步而来入座。
“众卿免礼平身。”
清柔的女声在殿内响起,韶乐瞬时避之停下,众臣高呼谢恩站直身子。
张莲塘的位次比起先前要靠前些许,这是和曲白逼进宫城的功赏,站在这里抬起头能看清皇帝白玉的面庞以及寒星闪闪的双眼,合体的皇袍将她衬得俊秀挺拔,这个冬天看起来个子长了一些.....
朝会在王烈阳的主持下进行了,主要的议题还是西凉战事,张莲塘半听不听,这种事也轮不到他言,偶尔看一眼龙椅,其上的女孩子端坐如松神情专注,不过,真的专注吗?
“陛下,今日如何?”
伴着这一声询问,殿内安静下来,安静并没有多久,龙椅上立刻传来说话声。
“今日天更冷了。”
呃?殿内再次安静一刻,张莲塘低头抿嘴藏起暗笑。
龙椅上薛青的视线已经看向说话的官员,下一句话也随之传来:“天更冷了,凡事要尽快决议,莫要拖延太久,以免民事兵事都不易。”
这样啊,先前说话的官员俯身:“西凉王国书已经递交三次,议和之事可否今日有定论,天寒地冻,战事越艰难,昨日报来的伤亡以及流民的数目又增多了。”
薛青哦了声,身子微微前倾,道:“增多多少?”
王烈阳眉头皱了皱,道:“陛下,统册昨日午后已经呈报了。”
薛青神情略有不安,道:“昨日的奏章较多,有几件雪后灾情朕多看了些时候,余下的还没看。”
没看?这是装傻充糊涂?这件事的根本难道真是要靠伤亡具体的数目来定夺?更何况用这种这种看不过来的借口拖延又有什么好处,不过是留下个无能的形象,得不偿失。
王烈阳便顺口接话,道:“还请陛下尽快查看,战事已经半年了,国库损耗民伤累累已不堪重负。”
龙椅上的皇帝点点头,却又道:“相爷,这件事根本并非时间和损耗伤亡,而是西凉王的诚意。”
所以伤亡灾民多少她根本就没想看,跟他玩这个把戏!王烈阳俯身道:“陛下,西凉王递交的求和书新增三座关口。”
这足够诚意了,他王烈阳进言朝事难道不知道有理有据吗?
薛青道:“这样啊。”又好奇,“哪三座关口?”不待王烈阳回话,坐直身子,“请兵部并西北诸司会议,这关口的兵家经济关系厉害呈上决议。”
兵部便有人出列,但没有应声遵旨,而是趁机俯道:“陛下,臣有本奏,收到西北急报,西凉军近日抢攻我两寨,没有丝毫的和意。”
王烈阳看了眼,说话的人是兵部主事方奇,心里冷哼一声,这些陈盛余党,如今越的大胆。
陈盛最终定罪为受秦贼宋元蒙蔽错认帝姬,但也正是因为蒙蔽一词,让其余党众反而获益,不知者无罪,拨乱反正的功劳依旧,而陈盛死去,王烈阳欺压,让他们干脆自成一派,竭力在新皇帝面前表功,上蹿下跳张狂之极。
因为方奇这一句话,朝堂再次陷入新一轮的争执,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没有再表意见,专注认真的听着众臣的辩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