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真不是拍德妃的马屁,而是事实如此。
皇帝看着尊贵,吃一顿饭都上百人忙着,但到他嘴里,不是大鱼就是大肉,就是端上来摆看的一些中看不中吃的冷盘,比不上德妃给他单独开荤素俱全,味道兼备的小灶。
“是了,朕也是这般想的。”皇帝早就这个探查过了,这也是他离不开德妃的原因。
而德妃对他,再如何,她心中也是有他的,从来没有拿过他的身子开过玩笑,哪怕对他们母子最薄的那段时日,她也从来都想过拿此威胁他,而是暗里叮嘱张顺德看着他点,帮着他点,别断了她给他订的食补。
她的这份心,皇帝现下好好地,妥善地放在心里收着了。
说过皇帝吃食的事,林大娘又若无其事地说起了她持江南林家的一些事来,说起她对下人哪些事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些事又绝不姑息的事来。
说完这些,她开始跟皇帝说起京城的物价,和江南的物价,和两地之间的物价的差别来,她虽说不买菜不去街头买东西的,但林大娘每一个月都会着小丫带着娘子们给她做一份报价过来过目,她对现在的物价是最清楚不过的。
但这些物价,跟送到皇上案头上的价格是有天差地别的。
有些不过几文钱就能买到的东西,有些臣子敢报几两几十两,而内务府下面的那些采办,更是如此,一把一文钱的青菜,他们敢报二十两。
林大娘得知到这个消息后,好久都说不出话来。
这比朝中冒着掉脑袋的危险的贪还贪得更过份。
白费了张顺德对皇帝的一片忠心耿耿,老伙计对他的君主那是忠诚无二,这才拼得了内务府在铁血皇帝面前的殊荣,可底下的人太不干人事了。
这中间不是不让人捞油水,而是捞的油水太过了,长期下去,加上皇上的内库和国库再充盈,也会被他们掏干不少,这于长期是非常不利的。
张顺德也在御书房里侍候着,听到大娘子说到内务府敢把一文钱的青菜报二十两,不到十两的一条猪的钱,刚报上几百两后,气得牙齿都打颤。
林大娘见此,停了话,跟他说:“公公,你是该整治好你下面的那般人了,他们仗着你的势,仗着你得皇上的心妄所妄为,日子过得比你还安枕无忧……”
张顺德羞愧,“是奴婢治下无为。”
宫里太多事了,他都忙着照顾皇上去了,都放权给了下面的人。
他其实不傻,有时候看看价格也觉得有点不对,但觉得水清则无鱼,能闭只眼就闭只眼任他们去了,只要不过份就好。
哪想,却是过份到这等地步了。
“您都几十年没出过宫了,我记得您是打小的入宫罢?”
张顺德含泪点头。
“回头得空,您跟皇上请几天假,到我们府里来住几天,我让我们家那调皮的小将军带着您逛市街去,东南西北内外城都逛一遍。”林大娘笑着跟他说。
张顺德含着泪笑着颔。
“回头朕就准他的假,让他去住几天。”皇帝看着老兄长都气出了泪来,这心头也是不好受,跟刀大将军说:“他过去了,你帮朕看几天,朕身边,就他一个从小到老都陪着朕的。”
“末将知道,您放心。”
“你接着说。”皇帝跟林大娘肃容道。
“诶。”林大娘不再说物价的事了,又开始说起了工部的事来。
工部建房子的报价是她做的,她也不一味跟皇帝说什么哪个东西值只哪个钱的事,她会说出实价后,再加上人工,和转手的费用等等价格也加在上面,然后给出了皇帝最后一个最终会差不离的报价来,但这些价格再离谱,也不会有高出一倍的价格来,顶多往上有一到三四成的浮动。
她也把一些东西当季与不当季的价格相对应的价格都报了出来,说完这些,她也没有只告状不收拾后手,她跟皇帝道:“这些东西臣妇的身边人都会做每一个月给臣妇做一个探查出来,做个表给我看。这怎么做,怎么取样,要怎么调查,臣妇回头让她们整理出一个细纲来承给您,您以后派人照旧就是了,要是当中有不懂的,您找我家大将军就是。”
皇帝点了头。
这些小钱,他以前没看在眼里。
但现在算算,一年省下来的钱,够他给工部再建处大部了。
林大娘早上进的宫,这说到中午都没说完,皇帝又留了他们的膳。
她在膳间把该说的话都说了,末了跟皇帝道:“成江山难,守江山更难,江山往上再江山,更是难上加难。您不容易,大将军跟我再明白不过,所以大将军也好,我也好,只要是为了这个国家的事,我们都是万死不辞的。国家在我们之上,这一点,没有比刀府更明白的人,只是臣妇终究还是要退下的,这退下,不只是为家,也是为国,我们家现在不需要两个人都守在您的面前,您往后的江山里,要是还有一个臣妇照顾长大的小将军,和一个像臣妇一样的小娘子为这个江山做事,您说,这样是不是也挺好的?”
皇帝吃到一半的饭,吃不下去了,他搁下了筷,跟林大娘道:“昔日朕对不住你和你家大将军的,朕在这里,跟你道歉了。”
林大娘听着这话,朝他笑了起来,笑容灿烂得如日中当空的太阳,烁烁光不已。
而她的对面,她的丈夫看着她的笑颜,哪怕她的笑容已灼痛了他的眼,他还是紧紧地盯着她没有动,眼睛一眨也没眨。
这么多年,他们过来了。
他爱她,对她的恋慕,早远远胜过于当初初见她予他所写的第一封信时的那一刻的心动。
那封信里,她在信末写道:望君攒钱,恋我娶我,待我来时归君与君一道花,一道恋,手牵手,望天上云卷云舒,生死荣辱与共。
正文完
杀猪刀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