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终究不是神明,而只是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凡人,尽管这么多年他都表现的平淡如水,可是,他的内心深爱着那个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那个先是抛弃了他们一家,后又将他从牢狱中救出来的哥哥。
所以,当看到哥哥最喜欢的女人的儿子时,他的心中不是没有敌意,然而,他从百里邺恒的眼神中,看到的是自责,是悔恨,这种复杂的感情,一如当年他看着哥哥在病榻上死去的时候,那种心情一样。
“这是我哥哥的院子,在你们来之前,谁都不被允许进入这里,可是今日,你们便是这里的主人。”飘雪将那一朵梅花簪到耳边,语气平淡道。
不得不说,此时的他显得十分妖媚,特别是他将梅花簪到耳畔的时候,那娇花立时衬得他白皙的面颊带了一分红润,他却并不觉得什么,亦或是,他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簪花,他目光直直的望着百里邺恒,在沉默片刻后,将头偏向主屋,那紧闭着的雕花朱红色大门里,似乎有着他一直以来的牵绊。
“太子殿下。”飘雪再次缓缓开口道:“请允许我,请求您……将您……母后的……牌位与,我哥哥的,牌位,放在一起,就当是……圆……他们的梦。”
百里邺恒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飘雪。因为他没有想到,飘雪竟然会如此直白的说出这些话,这样一来,岂不是告诉了这里的所有人,叶赫皇后与前一任北海宫宫主有私情么?纵然此时跟来的只有擎风几人,可是这也是百里邺恒不能容忍的。
可是,当看到飘雪眼眸深处涌动的那抹期望,百里邺恒突然便不想拒绝这个“无礼”的请求,何况,飘雪本是个不多说话的人,他一定也不希望自己的哥哥对一个女子执迷不悟甚至郁郁寡欢而死,可是他更希望自己的哥哥能够得偿所愿。
飘雪是,他百里邺恒何尝不是呢?纵然皇宫有梅花,纵然北海宫有梅花,纵然他们两个都在用不同的方式怀念着彼此,但终究是天涯相隔多年,此处梅花彼处泪,谁也不知道谁的伤悲。
“可以。”良久,百里邺恒沉声开口道。
怀墨染原本以为他不会答应,此时听到他开口,一时间也满是惊讶,然而短暂的惊讶之后,她的眼底便被温和的笑意替代,她知道的,他一直都希望叶赫皇后能找到自己的幸福,而不是为了他的皇位,被禁锢在那个没有一丝温情的牢笼中。
有那么一刻,飘雪的脸上似是带了淡淡的笑意,尽管那笑意如梅花瓣落一般轻盈,但他此时的喜悦,所有人都感受得到。
百里邺恒微微敛眉,有些遗憾道:“可是,我要告诉你的是,出来匆忙,母后的牌位并未带出来。”
飘雪却只是摇摇头,旋即一人无声飘到他的身边,并恭谨奉上一个细长的包袱。飘雪郑重的接过那包袱,然后便抬脚往门口走去。
怀墨染与百里邺恒对视一眼,便都跟上了飘雪。
飘雪推开朱红色大门,却并未在正厅做任何的停留,而是转身绕到了左侧的内室。一层帘幕隔断的内室,背阴的雕花镂窗旁,是一方花梨木案几,案几上供奉着的正是飘雪哥哥的牌位,怀墨染也才知道,原来那个人,叫云歌。和飘雪一样,他的名字也不阳刚,可是怀墨染知道,温润如玉的男子,不需要多么阳刚的名字,只需要一颗强大的内心。
飘雪点了香,虔诚的在云歌的牌位前上香,而后才小心翼翼的将包裹打开,里面躺着的赫然是叶赫皇后的牌位。
此时进屋的只有百里邺恒与怀墨染,他们二人虽然在看到飘雪拿到那包袱时便猜出了其中的东西,可如今亲眼见了,依旧难掩惊讶。
飘雪将叶赫皇后的牌位放到云歌的身边,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脸色比以往都轻松,大概在他眼中,总算了了一桩心愿吧。
百里邺恒与怀墨染来到案几前,同样也焚了两柱香,只是,当百里邺恒望着那牌位时,同样一言不发,或许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吧。
飘雪站在两人身侧,良久方缓缓开口道:“这样就好。”
他并未觉得抱歉,或许从一开始他的请求不过只是一种客套,纵然百里邺恒不同意,他也会一意孤行。这个执拗的男人,此时却让人十分心疼。
百里邺恒并未怪罪飘雪,因为他知道,他们二人的心情其实是一样的,遂在沉默良久后,他缓缓开口道:“嗯,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