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活人与死人。
老人、青年人、孩子、男人、女人……如此种种分类方式皆无意义,没有人在意你的姓名、性别、种族、宗教,那些都是没有价值的,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能证明自己的意义所在。
在暗无天日的战争与不知何时就会袭来的无喘息的杀戮中,就算从小就接受高强度训练,生长在杀手世家中的奇犽偶尔都会出近乎麻木的感叹,啊啊,这些人,包括他自己,真的还活着吗?
只要有人类的地方就有秩序,这句话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成立的,天空竞技场的有规则格斗,流星街的成年人都心照不宣不对孩子出手,这都是秩序的一种,就算在三岁之后十天半个月就要玩一次挑战心脏强度的躲猫猫,感受被杀死的错觉,但毕竟在完成训练之后他能有充足的睡眠,揍敌客家的医疗班更是全天候24小时待命。
无论进行怎样严苛的训练,或者在任务中受伤,奇犽都有漫长的缓冲期可供他调整,下一次出任务,他又是完好无损的天才杀手。
精密仪器需要细心保养,人也需要时间休整才能调整到巅峰状态,这是恒定不变的真理。
但是战场就是挑战这一切规律的地方,奇犽不是机器人,无休止的战斗让他疲惫,身边认识之人的不断死亡让他越麻木,在刚到罗卡里欧时存在于大哥口中的生化武器他亲眼见识过多次,平地绽放的蔷薇,美丽到让人恐惧的地步。
无数个日夜间,他以为自己会在突如其来的袭击中死去,奇犽一开始以为自己身边会有揍敌客家的人保护他,让他不在历练之中夭折,但是多次处于生死一线的危急时刻却不见到有人出现,潜意识中的自信满满终于被一点一滴地消磨干净,最后的侥幸彻底消失,他终于也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为了生存而奔波。
唯一感激的就是大哥从来都不作假的,几乎凝结为杀意的杀气,若不是有在生死之间迅速作出判断的经历,他绝对不能如此之快速地融入战场生活。
他忽然了解到了,自己从大哥那里学来的,是多么难能可贵的珍宝。
“敌袭!”划破宁静夜空的尖叫,但是能留在这里的都是身经百战的老人,在战场上经历的一切足够他们面对任何突状况都有条不紊。
身为揍敌客家的杀手,□□对他们来说几乎无效,出色的动态视力以及灵活的身手让他们能避开几乎所有弹道,冷兵器或者自身躯体才是他们最好的武器,但是在战场上磋磨几个月,奇犽对枪支的认知程度更上一层。
这世界上只有没用的使用者,没有无用的兵器,任何武器只要存在都有它的价值,奇犽现在养成了一个习惯,并不拘泥于特定偏好,只要出现在手边之物,在触手的一瞬间就会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任何武器都能挥出其应有的价值,战火纷飞中紧迫压力不断压榨他的潜能,让他飞速成长。
“别掉队,小鬼。”有人从他身边飞一般地掠过,伸手在他头上狠狠一拍,当然,被奇犽躲过去了。
他转身做个鬼脸,毫不犹豫地跟上撤离的大部队,大概就是半分钟后,他刚才所在的位置已经“砰”地一声炸开,暂时栖身之所化作一片火海。
挤在一群成人之中,奇犽却不显突兀,虽然数量不多,但是他所在的革命军队伍中确实是有孩子的,一群被称作为“童子军”的人,虽然年龄与奇犽相仿,但却是他完全看不上眼的存在,如果真论区别,大概就是他还是个人类,而那些人都是杀人机器吧?
没有自我情感,眼中看不见光芒的杀人机器,比他自己处在工作状态时的样子还要可怕一千万倍,但是实力又不怎么样,只会机械化地扣动扳机,对于这些明明或者却与死了没差的孩子,奇犽耻于同他们为伍。
连认识的渴望都无法升起。
“你真的是童子军吗,小鬼?”等他们到达了安全地方,刚才试图在他脑袋上拍一记的中年男人与他搭话,这是两个月前新加入他们的雇佣兵,跟着他的雇佣兵团一起来的,从在战场上活下来的时间而言,他已经是个“老人”了,与其他老人间的关系破冰,自然而然对奇犽产生了好奇的情绪。
这小鬼几乎成了团队中一个不可说的传奇存在,虽然知道能在战场上活下来的“童子军”都是群可怕的怪物,但即使是在怪物的巢穴中他都是最出挑的一个,强大的实力以及让他们这些老兵痞都胆寒的战斗直觉,当被他眼神锁定的时候如同置身冰窟,从头到脚皆被冰冻住,连呼喊声都化为乌有。
“不告诉你,大叔。”懒洋洋地拖长声音,这是他伪装的方式,同时也是在紧凑的战争中自我调节的办法,神经紧绷如弦,一旦再往上累加一点砝码就足够崩断,他必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在无法入睡的环境之中减少因为缺少睡眠而产生的生理焦躁感,那会让他缺乏耐心。
好吧,我就知道,问话的男人耸肩,团里的人都听说过,这小鬼是个神秘主义者,不透露过去,不描述未来,你永远无法判断他说的那一句是真话,反复无常爱骗人的个性比其他童子军的成员都像是一个正常的活人,但是在战场上却作息精准如同机器,仿佛就为了肃清敌人而存在。
但就这样一个孩子却让他有点在意,那佣兵团的大叔想到,大概是他头的颜色,与他来自北方国度的妻子一模一样,偶尔他会想象,自己未出生的孩子是否会与他拥有一样的色?
金盆洗手前的最后一票,和无数功成身退转职的雇佣兵一样,他做完这个任务就准备回老家,坚硬如铁石的心脏被热水浇筑融化,竟然有点铁汉柔情的意味。
没人能控制住自己的心,谁都不知道人会因为怎样的契机而动摇。
在某一天,奇犽忽然感觉到自己被照顾了,无数细小如尘埃的时事件汇聚成账,身为正规战争物资的巧克力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悄悄塞到他手里,或者在他做鬼脸的时候无奈一笑……
孩子本来就是容易被感动的,特别是小小年纪就被魔王大哥扔到战场上的可怜弟弟,没有感受过属于正常人的爱与温情,初次接触便如同飞蛾扑火一般被吸引了,在他意识到的时候,大脑已经自动将某个下意识照顾他的男人化作“同伴”。
忘年交的情谊,能够托付后背的存在,这是从小受到严苛教育的杀手给出的最高敬意。
正和帕里斯通一起搞鬼的伊尔迷因为一则新传来的情报而顿住了。
虽然奇犽以为没有人在他周围,事实上他身边根本就不缺少揍敌客的眼线,只不过因为伊尔迷下了死命令“如果不是还剩一口气就要死亡的危险情况否则不允许出手”,在多个生死考验的关头他们都默默地关注奇犽,然后看他用自己的力量撑过去。
在死生之际不断突破与成长,如果他们这些下仆过早插手,恐怕奇犽少爷便不会成长得如此之美丽了吧?
#真不愧是伊尔迷少爷#
“是的,伊尔迷少爷。”明明只是通过手机聊天,却感受到了诡异的压力,说话之人很拘谨,虽然知道对方不可能看见自己的动作,却无意识地点头哈腰,头颅柔顺地低下,昭示自己身为揍敌客家的仆人的态度。
“奇犽少爷他,好像交了一个‘大朋友’。”思来想去,他还是选择了这个拗口的称呼,大概是因为忘年交听起来有点土?
大朋友?听见这意味深长的词汇,伊尔迷眼中飞速闪过一抹不悦,转瞬即逝,但是却满面笑意的帕里斯通收入眼底。
没想到他也会有人类的情感,他真诚的笑容不变,但是心中却有恶劣的声音响起,哎,他还以为揍敌客家的大公子是密不透风的铁板一块。
他年纪比伊尔迷大一些,但是在接触之后平心而论,他并不认为自己在与这青年同龄时能做得更好,即使缺乏表情,但是情商却出乎了意料地高,谈判也好,胁迫也好,制定计划也好,百密无一疏。
伊尔迷.揍敌客这个人,就诠释着“毫无破绽”。
没想到啊,没想到,虽然并不知道电话另一方人说了什么,但光看见伊尔迷难得的情绪就足够让帕里斯通玩味许久,这让他明白,眼前之人是有漏洞存在的,他其实也是一个人类。
这真是一条好消息,他想到,虽然现在他们还是盟友,但谁都不知道这岌岌可危的条约能够维持多久,若不是在ngl附近的海域现了疑似“入口”的存在,他们之间的交易根本就不可能成立。
对于随时可以反水的盟友,要清楚他的弱点才行,正因为这里有,和伊尔迷成临时搭档将贫者蔷薇图纸搞到手的,才会是最懂人心的帕里斯通,但就算是他也没想到,这次竟然会棋逢对手。
伊尔迷将手机放下,对帕里斯通点头说道:“私人事务,给我两天时间处理。”
金的青年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看上去绅士极了:“千万不要在意我。”他说,“一切进度等您归来再做讨论。”他好像将自己放在了十分卑微的位置上,但伊尔迷知道,这男人是个令人厌恶的狠角色。
但此时,他也无心关注帕里斯通的惺惺作态,线人的那则情报让他非常不悦,虽然在放奇犽一人到战场之前,他也开玩笑似的预计过对方的成长经历,但是在伊尔迷以自身成长轨迹为蓝本的预计下,“朋友”这条线是从未出现过的。
系统看被不悦之情淹没的宿主,和事佬般的劝到:“小孩子教朋友不是挺正常的嘛,平常心平常心。”
“倒不是不给他交朋友。”伊尔迷硬邦邦开口,“只不过以他的年纪尚且缺乏正确的辨别能力罢了。”
杀手的朋友,因为这不同寻常的前缀,在挑选时总要更加精心一些,因为特殊的职业,一旦将后背交付错人选,那后果绝对能用万劫不复来形容。
“像他这年纪的小孩子,总是很容易被一些自以为是友情或者同伴情谊之类的无谓情感打动。”伊尔迷现在没有接触到批评目标,所以只能对系统大吐苦水,“别以为我没有玩过目标任务是杀手的攻略游戏,主人公都热别容易被对他们散出星火一般善意的存在吸引,然后以为那就是光明光明什么的,叫嚣着自己生活在黑暗之中,要投奔到光明那方去。”吐槽根本就停止不下来,“胡说八道,大哥的爱可光明了,哪里有什么黑暗的。”
系统:不,其实我觉得你这个人就挺黑暗的。
完全不知道垃圾仙女为什么会将自己归纳成光明系,他要真的插上翅膀就能cosplay天使,那上帝绝对会哭吧?(手动滑稽)
“哎,一定要给阿奇多上几节课才行。”伊尔迷右手敲左手心,这招牌动作一出现,系统就知道他做出了决定,“既然当年阿奇没有把我和他说的话记在脑子里,那就只能身体力行地上实践课了。”露出一个黑漆漆的,连系统都为之恐惧的笑容,“现成的模板就在那,不是刚刚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