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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初睡了个不大安稳的觉。
这一晚上噩梦连连,先是梦见她走在一条黑暗的巷子里,一个像是纸人似的东西开着车朝着她碾压过来,然后又梦见她置身在一幢黑漆漆的房间里,四面都是镜子,镜子里反射的不是她,而是身穿白褂子的女子,披头散,脸上毫无血色,舌头伸得老长,那舌头就从镜子里钻了出来,她吓得想要逃,却无路可逃,那女鬼的舌头就缠住了她的脖子,她想呼救,不出一丝声音来。
睁眼的时候,窗外已是大亮。
她隔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中午的时候,顾初接到了筱笑笑的电话,当她知道顾初回上海了后热情洋溢地约要见面。顾家出事后,顾初的朋友就不多了,一些是主动远离她的,例如在大学时对她前呼后拥的那些姐妹;一些是她主动远离的,例如筱笑笑,又例如凌双。
不是她瞧不上她们,而是觉得,不想被人可怜。
家没了,她唯独有的就是一份不值钱的尊严了。
但现在,她倒可以坦然面对筱笑笑或凌双,可能是陆北辰的关系,自从与他相识后,虽也哭过痛过,但他帮她找回了自信。如今她决定留在上海,决定忘记过去好好走接下来的路,那么,她也同样需要朋友。至少,她可以堂堂正正地告诉她们,她有本事来拥有一份友情了。
只是令顾初没想到的是,筱笑笑还约了凌双。
那个永远走在时尚前端,又恨不得将所有时尚元素穿在自己身上的女人,她正坐在餐厅靠窗的位置,悠哉地享受一杯红酒,谁都是正值年轻漂亮的年龄,自然的,凌双引了不少爱慕的目光。
凌双很享受这些目光的追随,却在见到顾初后脸色一怔,很快地,又恢复惯来的骄傲,冲着她说了句,“来都来了,坐吧。”
顾初也很快恢复平常,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没想到筱笑笑还约了你。”凌双嗤笑。
有服务生过来,为顾初倒了杯红酒,然后,又无声无息退走。
顾初不想跟她针尖对麦芒,淡淡地问,“她人呢?”
“谁知道呢,有好一段时间了,她都神神秘的,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凌双语气不悦。
“她能搞什么鬼?不过就是想让大家叙叙旧罢了。”顾初说,“她也是好心。”
“好心?”凌双冷哼,“好心未必能办好事啊,明知道咱俩不对付,还约在一起,想什么呢?”
顾初无奈摇头,“凌双,我毕竟是让你杂志大卖的恩人,你就是这么答谢我的?”
“你是我恩人?你——”凌双的话说到一半就收了,一挥手,“跟你这种没做过杂志的人说不清楚,是,你是为我跟陆教授穿针引线了,但内容做得好封面拍得好那也是我自己的本事。”
顾初懒得跟她争辩,点头,“是是是,你牛人一个,就算封面上摆只狗你都有办法令其大卖。”
有陆北辰做封面的那期杂志,刚上市没两个钟头竟然就卖断货了,听说那一期加印了不少。顾初可以想象出一群年轻漂亮的少女们抱着那期杂志,对着封面不停亲吻的画面。
凌双一听这话更是不悦了,“哎哎哎你怎么说话的?好歹我做的杂志都是走国际的好吧?什么叫摆只狗那么lo?”
“宠物杂志不愁卖,我记得《萌宠》杂志上一期的销量可是比过你们家的呀。”顾初故意说道。
凌双气得脸都白了,“你懂什么呀?不同领域的杂志有可比性吗?”
顾初却扑哧一下乐了。
“还跟以前一样,真是令人讨厌!”凌双愤愤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顾初还要跟她扯嘴皮子打时间的时候,就听一阵小高跟鞋的声音很是愉悦地过来,连同头顶上的声音亦是愉悦,“聊什么呢聊得这么热闹啊?”
两人同时抬头。
面前站着的是位妙龄少女,身材那叫一个火爆,纤细苗条,该瘦的地方瘦,该凸的地方凸,用“S”来形容再贴切不过,一头栗色慵懒的过肩,梢微微打卷,十分洋气,裙底下凝白如玉的腿,脚踩一双五六厘米左右的小跟尖头鞋。
太阳镜遮住了脸,但顾初觉得,她绝对不认识眼前这位姑娘,而凌双的表现更直接,皱了眉头问,“你谁啊?我们聊什么跟你有关系吗?”
女子非但没生气,反倒一屁股坐了下来,打了个响指,服务生就过来倒了酒。
“你坐错桌了啊。”凌双敲了敲桌子,语气不客气,“这我们朋友的桌,赶紧走。”
女子只是瞅着她笑,就是不说话。
凌双怒了,刚要起身顾初一下子按住了她,她是知道凌双向来对漂亮的女孩儿心怀敌意,生怕她在说点什么两人大打出手就丢脸了。清了清嗓子问女子,“姑娘,你是找哪桌啊?”
女子这才懒洋洋地摘了太阳镜,笑道,“我就是找你们这桌啊。”
太阳镜一撤,她的容貌就完整了,那双眼水汪汪得近乎可以说话,只是……
“你——”
顾初与凌双几乎异口同声,指着眼前的女子,“筱笑笑?”
筱笑笑绽放笑靥,愈显得那张小脸生动活泼了,她轻轻撩了一下头,说,“听到凌双说我们的朋友这几个字,心里还真是舒服呀,我还以为,你从没把我当做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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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笑笑点了一桌子的菜,荤素搭配甚是讲究。
但凌双和顾初都顾不上吃东西了,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打量着她的整个人,许久后,顾初才道,“笑笑,你能告诉我到底生了什么事吗?”
筱笑笑以前就是个肥妞,上一次见到她,她还唯肉不欢,可这才过了多久啊,她全身上下都变了,如果不是她的声音和眼睛,顾初必然认不出眼前这个苗条的女人就是筱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