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穿艳色,也不戴多余饰,通身只头上一根素银簪子——听得明思如是赞美,微红了脸,语气却有些淡然,“乳娘老了,咱们囡囡长大了也会好看的。”
明思看着滢娘温润淡然的笑容,心里不免惋惜猜想,滢娘不过二十七八,正是芳华正茂的年纪,为何却总这样无欲无求般的素淡?
滢娘的过去一直是个秘密,连蓝星也不知。
她装作天真好奇的问过四夫人一次,四夫人却难得肃然的让她万不可在乳娘面前提起。
想帮也无从帮起,唯有叹息。
蓝灵站了片刻,见无事再吩咐她,抿唇笑了笑,便拿了托盘领命而出。
吃食她自然只备两份——小姐是从不会把这些新鲜吃食带到家学去的。
小姐说过,低调在于细节!——一个疏忽就有可能前功尽弃,若是让他人注意到四房,那眼下的安宁日子也就没了。
她深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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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如钩,夜幕四笼,月华淡淡。
廊下的数盏大大的鎏金福字红灯笼,洒下一地暖意。
蓝灵蓝星将院中的桌子撤下,收拣整齐后,蓝星拿出木梯架起,扶住,蓝灵爬上将多余的灯笼取下,吹灭,最后只余两盏,堪堪将院子照得模模糊糊。
乳娘和阿刁先一步回了鸣柳院,春芳院中只余主仆四人。其余的二等三等丫环仆役则住在院外的下人房中。
滢娘并未住在春芳院中。
明思思量了一番,最后还是动员滢娘住在了明柳院。离四夫人近便些,两人可以相互照应和作伴,毕竟,她自己多数时间还是在家学里——当然,她自己有些秘密不能让滢娘现,这也是一个因素。
蓝彩放了水伺候明思沐浴完,才换好家穿的袍子,四夫人就带着蓝草来了。
蓝草把一个黑色匣子放在了桌上,站到一边侯着。
“娘——”明思微微一笑。
四夫人含笑移步过来接过蓝彩手中的白色棉布,轻轻替明思抹头,“听乳娘说,最后鹿肉还是阿刁弄的?”
明思笑道,“我原本一早就让他一起来,他还不肯。后来,蓝灵说她没见过鹿肉,怕弄不好——我便让蓝星把阿刁给拖了来,没想到整治这鹿肉还真是有讲究的。先前蓝灵弄了几片,可是吃着口味儿总不对,又咬不断。后来阿刁来了,也不知他怎么下刀的,极薄极薄,只烤几下便熟了——又嫩又滑又香,真正好吃极了,乳娘也吃了不少呢。”
说着,偏头过来笑嘻嘻看着四夫人,“娘,你和爹觉得可好?”
“你爹倒吃了不少,还喝了半壶酒,这会儿只怕都睡着了…..”想到丈夫酒意醺醺的模样,四夫人不禁抿唇一笑,“娘也觉得很是鲜嫩,娘原先也吃过烤鹿,不过——”
顿住话头,看向蓝草蓝彩,“不用守着——你们去喝茶,我同囡囡说会话儿。”
“是。”两个丫鬟应了一声,福身一礼,退了下去。
蓝草轻轻把门带上。
卧房正中的圆桌上铺着大红的海棠桌布,铜鎏金的十三枝烛台上烛火轻轻跳跃。
屋子西边三角高架上的铜狻猊香兽张大了嘴,淡淡幽香无声无息弥漫在一室的温暖中。
三屏的雕花梳妆台,镜面十分清晰——映照出一大一小两个婀娜纤细的身影。
四夫人没有继续先前的话头,只轻而细致的为明思将上的湿气一一吸收,擦抹。
明思心里明白,就她的经验判断,元国人吃鹿肉定然不会像她们今日这样精致。
热情直爽的少数民族应该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烤鹿也好烤羊也好,应该也是整只才符合他们奔放的个性。
果然,四夫人沉默了少时,唇畔缓缓地绽开一个笑容,“那时候我们都是一个寨子的人围在一起,围着篝火,阿妹和儿郎们一边唱歌跳舞,老人家便坐着喝酒聊天。篝火上靠着全鹿和全羊,还有山鸡,山乳猪…..”顿了顿,语声带着向往和追忆的幸福感,“山里的夜很凉快,天上全是密密的星星,风吹过,还有林子里的花啊草的香味——肉快熟了,会滋滋的冒油,滴到火里,火便”哗”得冒起好高,那香味真是很香很香……”
明思深深地为四夫人这番描述打动了,“娘,以后我们能去娘的寨子吗?”
明思扬起笑脸,那双漆黑闪亮的眸子在这张脸上尤其显眼——让四夫人想起了家乡夏夜的星子,那么亮,那么清澈。
“能啊,当然能。”四夫人微微一愣,随即微笑着,心里却低低叹息。
回家乡啊……
四郎苦读诗书二十载——自己能让他抛下这一切么……再说,自己虽觉得寨子里好,可四郎和囡囡都是锦衣玉食长大的,他们如何能习惯寨子里粗茶淡饭的生活……
明思并不知道四夫人此刻心里的复杂,她嘻嘻一笑,转过身子,老老实实的坐好不再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