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水至清则无鱼
天在下雨。
绵绵不绝,丝缕如蕴的秋雨。
康子仲在跑,在时间急切的情况下,脱离了长廊亭盖的蔽护,暴露在雨中,舍远求近的横穿整个濒临水畔的山脉坪坡。
他在雨中奔跑。
即使只是这般沾衣欲湿的丝缪,携了深深秋夜的寒意,长长久久的缱绻在人身上,也并非什么很好的体验。
待得临近别墅区封锁严密的出口时,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上,干练整洁的衬衫已被润得湿透。
一阵冷风袭来,这带着森意的晚潮,并非什么吹面不寒的柔俏杨柳风,康子仲不出意料的打了个寒噤,三分狼狈,带着失意的可怜。
别墅区很大,且属于私人领土,人烟寂寥,没有出租车可打,要想快,却似乎只有冒雨狂奔这样一个粗暴傻气的道途。
可事实上,时间也并不是那么急的。
老教授说的宴会是在两个小时之后开始,即便老人口中催促要提前一个小时入场,很是严厉不近人情的语气,可十二分了解这位脾性的康子仲,又怎会觉察不出这话里暗藏的乾坤。
所谓刀子嘴豆腐心,人老了,对于得意的后辈,总是偏分一些纵容宠爱的。
那位口中即然说的是要提前一个小时入场,可既然“两个小时才开始”这话先出了口,那便是还有真真正正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限,所谓“提前一个小时”,不过老人严谨个性下,当着旁人做不得真的催促罢了。
否则,真要必须守着这个提前的利了,“两个小时”这句话,都压根不会从老人嘴里蹦出来,直接就会下个小时必须到场的通牒。
所以,至少让康子仲在略有些蜿蜒的长廊庇护下,安安稳稳走出这富贵区的悠闲功夫,还是有的。
他大可不必弄得这样狼狈。
可心里憋着事儿,胸口闷着火,下个场子跑十圈发泄一个无可厚非,这“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拍”什么的,都是降降火的小意思。
只可惜没什么效果,跑了一路,康子仲面无表情抹了把僵冷的脸,心脏仍然仿佛被刺刀狠狠地宰。
他的心乱了。
做康子仲考古这门带着墓土腥味学问的,与其它宅到地老天荒的白斩鸡研究员不同,淘金捡漏,少不得走南闯北,有时候碰到有理说不清的境况,他这高学历的书生还逃不了的撸着袖子上,这不锻炼还真不行,所以淋点雨浇不塌天,这看着斯斯文文的小伙,身子骨坚强的很。
心态,更不用谈。
要不面对那帮子贼精的老九门,碰到通天大漏就着眼前,只要你捺不住泄了一丁点眼神,这生意就可能崩。
他顶着高级保安审视的眼神登记了出入手续,过了安检门,心里的不得劲已经生生的按下去了,会不会反弹不知道,至少这时候,他能下了意乱心慌,冷静思考了。
接着,一辆出租车在湿漉漉的公路上滑过来,停在他面前,之前接完电话后用手机软件打的车,这时间来的分外赶巧。
“按之前说好,去青蓝菀,尽快。”
他抖了抖身上的湿气,矮身上车,司机回头看了一眼这略显狼狈的年轻人,乐呵呵的一咧嘴:“好嘞——车门关紧!”
绿蓝的出租车自略微偏静的道路上,沿着成排亮起的路灯驶远,汇入车水马龙,夜雨潇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