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爽脸上一点收获成就的喜悦也没有，在灯光下全是踌躇，犹豫，气怒，还有不甘，阿妹感觉到范爽有事故意要瞒着自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坦率，诚实，甚至跟自己之间真有一道隔阂，不能像以往那样无话不说了。

阿妹也跟着黯然的气氛收敛起欢悦的表情，变得怅然，但她想知道真相，范爽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走，问道：“大叔范，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为什么一回来，一点开心也没有，反而要搬走？是不是我们……”

范爽沉默不说话，现在说什么都是苍白的，他只想不去影响到阿妹，两个感情上受过伤的人原本是该彼此慰藉，而不是互相给对方伤感。

阿妹还是追问不休，既然范爽都要走了，总得有个原因，而且必须弄清楚，是什么样的困难迫使他要往后退，竭力地想躲，是不是家里真的发生重大的变故，让他不得不走，“大叔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大妈的病不要紧吧？是不是病情恶化，需要你回家照顾，一时没办法……”

范爽不想阿妹在胡乱猜疑下去，再说原本妈妈没什么，被她这么一说，好像自己妈妈真的快不行了，有点不吉利，立即打断道：“我妈妈很好，她能长命百岁，虽然她对我比较苛刻，说话也很强硬，甚至处处要强，表现强势，但她无时不刻都是在对我好，所以请你不要……”

阿妹脸上呈现愧色，为之感觉自己的不礼貌，但是范爽一直不说明原因，真叫自己不得不往坏的方面想，既然要走，总得给自己一个合理的理由解释，总不能留在心里成为遗憾，“对不起，是你真的面临什么困难，我可能帮不上一点忙，但是……”

“但是什么？你安安心心地上班，快快乐乐的生活，开开心心地度过每一天，有的事是无法更改的，你也不要再追问下去，我这人比较心软，也禁不住别人的追问，还有……看不得女孩子在我面前伤心流泪，我真的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坚强，我表现冷酷，也不过是为了掩饰心底的脆弱，还有对危机的畏惧。”

“既然把持不住我的执拗，那就麻烦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住得好好的，说要搬走？既不是梦想成真，也不是你家里发生了急事，我实在猜不到，还是说你对我……已经……”

范爽苦凄地惨白一笑，他还能说什么？自己跟阿妹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她热情活泼，漂亮善良，自己呢？完全跟一块冷冰冰的铁疙瘩一样，这相处两个多月的时间里，留下了不少快乐回忆，仿佛一辈子都为之感到值得，但是许多事情是自己也无法把握的，越觉得自己竭尽全力，却反而给对方带来了深深浅浅的伤楚，既然爱一个人不就是要给对方最快乐的吗？

范爽居然也会流泪，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但他竭力将它们都尽量地把控住，不让其掉下来，因为他只想微笑留给阿妹，“没有，就是你太好了，我这人太不堪了，也太不上进了，配不上你，再说了，这里快变成了你们的工作厂区，我不走，难道还要等到街道办事处的人强行将我赶走吗？你知道的，我这人比较好重面子，自尊心强，什么事也不喜欢等到别人来催……”

阿妹惊讶地瞪着她有些湿润，又有些疑惑的眼睛，问：“你说什么？这里……这里要变成我们工作的厂区，什么意思？”

范爽还是一笑置之，但他又故意将话扯开，“你看，我是不是比较紧张，心软，不知不觉地就说漏了，完全瞒不住秘密！”

“你到底说的什么事？就算这里被我们厂并购了，你不是还有梦想吗？而且你的工作也在这里，难道你要放弃你的梦想，回家？”

“梦想算个屁！它能给我什么？能当饭吃，还是能换钱？我才发觉我真的很天真，很傻，居然抱着遥不可及的梦活了近三十年，最大的悲哀就是毫无成就，原以为它们能支撑着我走到最后，没想到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现在梦醒了，心碎了，被现实的残酷击得粉碎，也弄得遍体鳞伤，我除了能回到自己的家，回到无论什么时候都敞开大门，给我温暖的家，我还能去哪里？”

阿妹听着范爽又在拽文，煽情地表达，一点不像以前那样想笑，想打击他，这次是真的为他感到伤心，但他在临走之前不跟自己说清楚，似乎一切都不会结束，难道他想逃避？“到底董事长还有李经理跟你说了什么？还是说你误会了什么？变得这么懦弱，以前的范爽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把强势权力放在眼里，为什么不向他们讨还公道，至少不为自己，也该为包大妈一家……”

“包大妈一家安顿得很好，在花都二环内有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一套，我不过小小的租客，在这座城市的打工仔，她的利益得到了最好的补偿，跟我有半毛钱关系了！”

“那你也可以坚持梦想，继续找其他地方租住下去啊？难道你遇到一丁点困难就要逃避，你是懦夫吗？”

“你整天坚持的东西被人篡改、盗用、甚至都是在为别人做嫁衣裳，这些东西你坚持来又有何意义？”

阿妹都觉得这事很气愤，不可原谅，但范爽的冷静似乎有气无力，面对这一切都已经疲惫不堪了，“你可以揭发他们的恶行，这完全就是剽窃、偷盗你的劳动成果，让坏人为所欲为！”

“那我要说这些都是有人故意为之，而是还是针对我来的，我却一点控告他的证据也没有，我不过还是一个穷**丝，怎么跟人家斗，你少来安慰我，不会也是来补我伤痕累累的心致命的一刀吧？”

“我……你这人怎么……简直不可理喻！”

“是，我是不可理喻，甚至变得疯疯癫癫，但你要是遇到我这样的情况，梦想完全被现实打败，我居然还必须地献媚卖笑，心甘情愿地接受，我是天底下最傻的人！”

“好啊，你走啊，你走了你就证明永远是个失败者，永远抬不起头，你不是还当过兵吗？你的血性在哪里？你的热情在哪里？你不屈的斗志还有永不言败的信念都到哪里去了？还有……你到底是什么原因变成了现在这副萎靡不振，行尸走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