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很多年前Top Gear有一期节目, 四组人比赛从Hammersmith出发到城市机场……”
“噢是的, 我也记得那期节目,我们看的是重播,四组人, 开车、坐地铁、骑自行车……”
“还有在泰晤士河上惬意地开着船。”
“杰瑞米(前BBC主持人)当时在船上说他一定是整个伦敦最悠闲的人,他完全忘了他在比赛, 最后才拉足马力,可惜还是没来得及。”
“我一直怀疑他是故意那么做的。”
“或许吧,总之, 第一个到城市机场的是骑自行车的,而开车的是最慢的,看在上帝的份上,他们做的可是汽车节目。但是,现在,我在想, 缇娜,如果你是第五组, 他们就没那么尴尬了。”
陆灵把目光从窗外转了回来,开车的男人在偷看她,英俊的脸上带着一点点笑。他的脸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完全褪去了青涩与稚气呢?其实这几年, 她总会在某些时刻感到“噢,派特不再是那个漂亮男孩儿了”,没错,他一直在变化着, 成长着。仔细想想,他现在的模样跟十八岁的时候的模样区别并不大,但看上去就是完全不一样了。他脸上不再有小小的粉刺,侧脸和下颔都留着密密的胡渣,两边的头发依旧比较短,中间的头发可能太长了,所以他用一根小皮筋把绑了起来。他不是说想当动物学家吗,这么看上去倒是很像野生动物摄影师。
“缇娜,抱歉,我是不是说了一个很糟糕的笑话,我只是想让你……”他意识到她一直在看他,感到不安,连忙解释。
陆灵摊了摊手,打断了他,“拜托,我连业余马拉松选手都不是,我能跑完已经很了不起了。这不是一个糟糕的笑话,这是一个刻薄的笑话。”
她说完,两人对视了一秒,笑了起来。
之后,派崔克收起笑意,问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陆灵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又把脸转向了窗外,说,“累。主要是累。”
派崔克没再说话。沉默持续了一阵。阳光渐渐躲进了云层,有片乌云飘了过来,看样子一会儿会下雨。
“对了,你刚才在我爸爸的旧公寓里?”陆灵突然问。
“程给了我钥匙。”派崔克腾出一只手,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一封信递了过去,“阿莱克斯给你留了一封信,我答应了他一定会在公寓里找到这封信给你。”
陆灵看上去并不太惊讶,她接过信封,看了看,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白信封,没有署名,也没有封口。
“你看了吗?”
派崔克摇头,“没有,是给你的,我为什么要看?”
陆灵沿着折痕,又折了起来,塞进了口袋里。
“你不看吗?”
“不是现在。”
派崔克看了身边的女人一眼,“你很久没穿这件帽衫了吧?你以前总穿这件。”
“是的……”陆灵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那时候我的衣服选择不多,后来我成了有钱人。”
“看上去仍然不错。”
“谢谢,我想它听到会开心的。”
“它听到了吗?”
“嘿,它只是件帽衫,它又没有耳朵。”
派崔克停下了车,这一段有点堵,要排队进隧道过河。陆灵往前望了望,想着这可能要一段时间。车里似乎太安静了。
“你介意我打开收音机吗?”陆灵问。
派崔克摇头。
陆灵伸手过去。
快节奏的音乐、慢节奏的音乐、新闻播报、线上赌球广告……
她换了好几个台,都不满意,最后又关掉了。
已经接近隧道入口。
派崔克说:“把脚抬起来,亲爱的,否则会进水。”
“什么?”陆灵偏过头。
他又在笑,有些调皮的样子。
她猛地反应过来,“噢,这才是糟糕透顶的笑话。我很确信如果我的脚会进水,那我们将会溺死在这河底隧道里。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男女主角在全是水的密封的车里拍打着窗户,最后可能有一线生机,男主角为了让女主角活了下来,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女主角上岸后,裹着毯子痛哭不已。”
“你知道我真的会那么干,不过那样的话,我想我就不是男主角了。你会在我的忌日带着你的丈夫和孩子去我的坟墓前看望我,你会怀念我,告诉你的孩子我们的故事。最重要的,你爱你的丈夫和孩子,你有一个美好的家庭,你会度过幸福的一生。电影结束,音乐响起。听上去怎么样?”
“听上去很俗气。”陆灵用手背挡着嘴唇笑了半天。
隧道并不长,但限速,总算通过了。
“好了,你可以把脚放下来了,缇娜。”从隧道里出来,下雨了,派崔克开了雨刷,然后继续道,“瞧,至少这是个完整的糟糕的笑话。”
陆灵摸了摸车窗,“别担心,我已经把脚放下来了。”
离西伦敦还有比较长的一段距离。
“回家吗?还是去哈灵顿?”派崔克问,“伊恩告诉我你们今晚有俱乐部内部的派对,但我记得今晚还有教练颁奖典礼。”
陆灵盯着移动的雨刷,说:“我想我应该会拿到年度最佳教练和英超最佳教练,我本来不想去,但我认为我应该去。之后我会加入俱乐部内部的派对。明天是夺冠游/行。我很遗憾这一次夺冠游/行没有你。”
上一次足总杯冠军夺/冠□□上,派崔克-安柏在大巴上宣布会留在球队,而这一次,已经没有他。
派崔克没说话,拿了瓶矿泉水,递了过去。
陆灵一愣,“我不渴。”
“是给我自己的,能不能帮我开一下?”他问。
陆灵接了过来,“当然。”她拧开以后,喝了一口,其实她有点渴,然后才递过去。
“你说你不渴。”
“真抱歉,派特,你重新拿一瓶,我再帮你拧开。”
派崔克已经握住了矿泉水瓶下部,他眼睛盯着前方,但微微转过来的脸上透着“别那么荒谬”。
陆灵于是放开了矿泉水瓶,“谢谢你从巴塞罗那回来,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派崔克喝完又递给了回去,“别客气,我觉得这种时候我应该在你身边,不仅因为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我是你的家人,缇娜。”他说着握住了她正在转紧瓶盖的手腕。
她僵硬了刹那,只有刹那。她放好矿泉水,抓住了他的手。
“……我很抱歉你跟艾梅伯的事。”
派崔克握紧了她的手,“我也很抱歉。”
“我希望你开心。”
“我很开心。”派崔克顿了顿,“我不是说这个时候,这很显然不是开心的时候。只是这一刻,我觉得好像回到了我十八岁,你二十六岁的时光,那时候我们一无所有,但没有人死,我们没有相爱,也不曾分开……”
“我不喜欢一无所有,也不喜欢往后看。”
“我也不喜欢。”派崔克松了松手,“缇娜,你应该看看那封信。”
“我会的,等我准备好了。”陆灵说着放开了派崔克的手,然后她深呼吸了好几次,就好像刚才真的溺水了一样,“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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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时候,陆灵不出意外的拿到了英超最佳教练和英格兰年度最佳教练。另外一位热门候选尼古拉斯-弗洛雷斯并未出席当晚的颁奖典礼。
钻进limo以后,陆灵把两个奖杯都放到了座位上,快速拨出了电话。这两个奖杯不过是锦上添花,最重要的是那座英超冠军奖杯。
“嘿,你怎么样?”
“恭喜你,babe。我在办公室,有点忙,一会儿还要开个会,我开完会就去伦敦,不过可能要到午夜之后才能到。你任何时候想睡就睡,不用等我,我有钥匙。”
“你说今晚过来,我以为你会来参加这个颁奖典礼。“
“噢,你知道我一向对这个没有兴趣,每年都如此。老实说,第一年,如果不是为了见你一面,我也不会来。”
“你真诚实。”
“别人不了解,你最清楚,赛季结束的那天对主教练来说是新赛季开始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