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雪阁中,却一片安静。
阳光下,花疏雪正捧着一本书端坐在秋千架上看书,一边看一边荡着,十分的悠闲。
京城中生的事情,她已了如指掌,小东邪一早便出去遛达了一圈,回来禀报过她了。
对于自已造成的恐慌,她十分的满意,谁让阑国皇帝百里臻设局陷害她,这是她给的小小的惩戒。
花疏雪舒服的坐在秋千上看书,秋千在风中轻轻的荡动着,忽地嗖的一声,不知道从哪儿射来一粒小石子,直往她的头上砸来,花疏雪头未抬,手中的书一挡,然后用力的一挥,那砸向她面门的小石子调转了一个方向,直往不高的院墙之外飞去,很快便听到哎呀一声尖叫,随之扑通一声响,有人踢倒在地的声音,还伴随着不满的怒骂。
“丑八怪,竟然打我,我饶不过你。”
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还伴着下人慌恐不安的劝阻:“小少爷,我们快走吧,别让大小姐逮到人了,到时候一定会倒霉的。”
不过花家的小魔王花逸竹,在花府从来就没有害怕的人,所以一听下人的话,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十分的生气,冷哼着。
“没用的东西,那个丑八怪有多厉害,你们大家都怕她,我才不怕她呢,从前她还给我磕过头呢?”
花逸竹十分的得意,却不知道他的话使得院子里秋千上的人脸色冷了,抬眸望向不远处的红栾,红栾立刻领着两个小丫鬟,直奔高墙之外,很快便押了花逸竹走进了院子。
“小姐,人抓来了。”
花逸竹没想到花疏雪竟然胆敢命人抓他,不由得勃然大怒:“花疏雪,你个丑八怪,没人要的怪物,快让你的丫头放开我,否则我饶不了你。”
小小的花逸竹嚣张霸道的命令花疏雪。
花疏雪抬眸,眼里冷冷的光芒,坐在秋千架上望着花家的这个小恶魔。
花逸竹生得极好,七八岁的年纪,皮白肉嫩,眉眼细致,只不过他的霸道蛮横破坏了他的那份可爱,小小年纪便有一股轻狂,体格风流,看来也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长大了定是个纨绔子弟。
“身为花家的小少爷,一点礼貌都没有,看来做为长姐的我有必要教教你什么叫礼貌。”
花疏雪慢条斯理的说着,反正她现在闲着没事,不介意教教这花家的小少爷,什么叫礼貌。
“你想做什么?”
花逸竹看着和往日完全不一样的花疏雪,不由得害怕起来,挣扎着想后退,无奈哪里挣得过红栾,根本动弹不得。
花疏雪笑得十分的好心:“教教你礼貌啊,你身为花家的小少爷怎能如此的没有礼貌呢,日后花家可都指着你呢,所以为了花家着想,我一定要教教你怎么样对待长姐,一口一声的丑八怪多难听啊,不过我该从何做起呢,是先打你二十板子让你长长记性呢,还是给你来个夹指呢,听说十指连心,痛得恨不得死过去,又或者用粪坑的水洗嘴巴,听说洗过后,整个人便懂礼貌多了。”
花疏雪慢条斯理的开口,一样一样说着,花逸竹的小脸蛋上血色慢慢的退下去,苍白一片,忍不住咬住下唇,拼命的摇头。
这女人好可怕啊,她好可怕,她不是从前的花疏雪,不是那个丑八怪,她是谁啊?
“不要啊,不要啊。”
花逸竹大叫起来,拼命的挣扎着。
花疏雪并不会真的如此对待他,虽然这小子十分的可恶,但他只是一个**岁的孩子,她一个大人不会和孩子计较,可是每次听到花逸竹丑八怪丑八怪的叫着,便十分的恼火,所以她才会吓吓他,此刻看这小子脸都变了,想必以后不敢再随便招惹他了,正准备命红栾放了他出去。
却听到小院门外响起了急切的脚步声,很快一堆人从外面奔了进来,为的人穿一身华丽的衣服,头上珠钗摇曳,急冲冲的从门外奔跑了进来。
花逸竹一看到三夫人出现,便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尖叫起来:“娘,娘,这丑八怪想打我。”
三夫人脸色瞬间白了,冲过来的同时一把捂住了花逸竹的嘴巴,现在的花疏雪是什么样的人她不知道,不过花家上上下下,上到老夫人老爷,下到府里的下人都不敢对这女人怎么样,现在儿子一口一声丑八怪,难怪她会生气的命人抓了她的儿子,想到这,三夫人的脸色越的白了,自已先前还指望着大小姐能帮助自已一把呢,现在被花逸竹一搅合,只怕难达成心愿了。
三夫人真想抽儿子一嘴巴,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小小年纪便学得一身的骄纵之气,此刻的她完全的忘了,这正是自已平时教导的结果。
花逸竹身为花家唯一的男丁,三夫人从小便教育他何为高高在上的主子,所以这家伙才会小小年纪便器张拔扈。
三夫人捂住了儿子的嘴,脸色苍白的抬头望向花疏雪,哀求起来。
“大小姐他是小孩子,妾代他向大小姐道谦了,希望大小姐大人有人量,别计较他的无礼了。”
花疏雪本来并不生气,因为花逸竹必竟是小孩子,但现在三夫人一出现,她便生气了,这花逸竹是小孩子,难道你三夫人也是个小孩子,从前还由着他欺负她的前身,这令人恼恨,想着,花疏雪脸色便冷沉下来,冷冷的望着三夫人。
三夫人害怕的垂,此刻她们母子二人的神态倒像个奋受欺凌的,和从前的花疏雪换了一个境遇。
花疏雪阴骜的开口:“三夫人说话好有意思,他是小孩子,可他是谁教出来的,我倒是想请教请教三夫人,这孩子如此的不知进退,究竟是谁的过,想来父亲的意思才是个正确的。”
花疏雪话一落,三夫人忍不住轻颤起来,这儿子是她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养了这么大,现在花疏雪话里的意思,是想让老爷把她带走吗,不要啊。
三夫人吓得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的哀求起来:“不要啊,大小姐,求求你了。”
花疏雪其实懒得理她们母子的事情,还有这花家的事情她也懒得掺合,不过想起上次三夫人命人带了纸条给她的事情,便挥了挥手。
“你们都退下去吧。”
红栾一招手,领着小院空地前的下人退下,三夫人带来的丫鬟也不敢留着,全都跟着红栾的身后离开,远远的站着。
花疏雪见没人了,示意三夫人起来:“好了,起来吧,以后好好教导他,他这样就算长大了又有什么用呢?”
花疏雪是真心感叹,花逸竹这样嚣张蛮横无礼,就算长大了,也只不过是花家的一个米虫,有什么用呢。
三夫人一听花疏雪的话,知道她放过了她们母子,赶紧的道谢然后站了起来,并保证回头一定会好好的教训花逸竹。
此时的花逸竹总算认清了现状,眼前的花疏雪再不是从前那个任他欺凌的大姐,若是他再敢招惹他,只怕便要挨打了,还会被夹手,用粪坑里的水洗嘴巴,一想到这些,小小的花逸竹紧抿着嘴巴,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花疏雪看他的神情,自然知道他的恐慌所为何来,心里还是满意的,唇角勾了勾吩咐花逸竹。
“你去玩吧,我和你娘有话说。”
花逸竹望了三夫人一眼,看到娘亲点了头,赶紧的掉头便跑,好像身后有狼追似的,一刻也不敢停下。
暖雪阁门前的空地上,三夫人不安的立着,她知道花疏雪一定想问她关于她身世的事情,不过若是她没有帮助她,她是不会说的。
花疏雪的淡淡的声音响起来:“你说我若是帮了你,你便告诉我我的身世是吗?”
三夫人立刻用力的点头,没错,这件事除了她知道,整个花家没人知道。
“好,不过我不希望你骗我。”
“妾没有骗大小姐,若是大小姐帮助了妾,妾一定会知不不言,言无不尽的。”
“那就好,你回去等消息吧。”
花疏雪挥了挥手,等到七国联谊赛一过,她便会和花庄提这件事,以她现在的威信,花庄想必会同意,她倒要看看自已究竟有什么样不一一样的身世。
“是,大小姐。”
三夫人没想到花疏雪并没有急着追问自已身世的事情,多少有些意外,不过也不敢留下,转身便招呼着自已带来的丫鬟离开暖雪阁。
三夫人离开后不久,暖雪阁的门外,福海气吁喘喘领着人过来禀报。
“小姐,不好了,宫中锦衣司的元湛大人求见。”
“元湛。”
花疏雪面容一沉,周身染上了冷意,她就说昨夜元湛为何会放过她,现在他这么突如其来的出现,难道说是因为昨夜宫中时,他现了她便是那个刺客,所以才会暂放她一马,现在他过来,是为了查清楚昨夜宫中的事情。
“请他过来。”
花疏雪不敢大意,立刻吩咐福海把元湛请过来,这件事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福海应声,转身去领人,小院里,花疏雪从秋千架上跃下来,在院子里的空地上来回的踱起步来。
红栾立在不远处候着,一言不吭。
此刻元湛出现,不会是昨夜刺杀皇上的事情有关吧,要不然元湛那样一个隐秘的人,是不会公然登堂入室的拜访主子的。
既来之则安之,花疏雪想到最后坦然了,云袖一挥,豪迈的开口:“走,既然有客至,我这个做主人的好好招待便是。”
她跨上石阶,悠然的入长廊,进厅堂。
红栾赶紧的大踏步跟了进去,神色也淡定得多,没错,这元湛既然来了,她们便静观其变好了,若是他咬着她们便是昨夜那刺客,她们大可一口否认,他当时没有抓住她们,现在便是死无对证。
花府的总管福海,很快便领着元湛等人进了暖雪阁,一路把来人引进了暖雪阁的厅堂。
花疏雪正坐在厅堂上悠哉喝茶,门外福海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来:“元大人请,小姐正厅上候着呢?”
几道光影从门外走进来,为的一人正是花疏雪熟悉的锦衣司统领元湛大人,此刻的他和昨夜宫中的人判若两人,一身高雅的白衣,眉眼清隽,眼神更是如水一般澄明,面容上拢着淡淡的温和,唇齿间一点柔润,衬得他整个人就像一个温雅的美少年,立在厅堂上淡然的望着花疏雪,不卑不亢,两下对恃。
厅堂上谁也没有说话,最后花疏雪有些心虚的站了起来,勾唇一笑,打着哈哈开口。
“贵客临门,篷荜生辉,元大人,真乃稀客啊,稀客,请坐。”
“好说。”
元湛点头,优雅的转身走到一边去,待他一坐定,便举起了手一挥,身后的几名冷面孔的锦衣司手下便领命退了下去。
花疏雪心内咯噔一沉,不过脸上不动声色,淡定的吩咐红栾:“还不快给客人上茶。”
“是,主子。”
红栾沉稳的上前彻茶,很快奉到了元湛的身边,然后很有眼力的一招手,把厅堂内的两个小丫鬟带了出去。
堂上,再没有别人,只有花疏雪和元湛二人。
两个人四目相对,互有试探,却谁也没有说话,一人幽然凝思,一人小心回避。
花疏雪终是迫于压力率先开了口:“不知道元大人此次来花府所为何事啊,眼下七国联谊赛在即,你这样的大人物一定是极忙的,怎么有闲空前来花府呢?”
元湛清澈的瞳眸视线一收,修长如玉的大手端起旁边桌上的茶盎,轻轻的品了一口。
厅上气氛一下子有些压抑,花疏雪头皮有点麻,元湛不会真的知道昨夜宫中的刺客便是她吧,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昨夜放她一马便是有意而为,她是何德何能啊,让他一再的手下饶命啊,花疏雪不由得汗颜。
元湛清透的声音适时的响起,打断了她的思量。
“昨夜宫中有刺客,刺伤了皇上。”
“喔,”花疏雪配合的点头,然后假装关心的问:“刺客抓到了吗?”
元湛放下手中的茶盎,抬眸望向花疏雪,唇角勾出点点幽暗的笑意,他清明的眼神里,似乎没有任何事可以隐藏,而且那样澄如碧湖的清澈眼眸让人觉得自已的隐瞒就是犯罪,于心不忍啊。
可是她能和这元湛说,昨夜宫中的刺客便是她吗?那她可就是找死了,别看元湛现在俊美无害,可是下一刻便能轻而易举的抓了她入宫。
“昨夜进宫刺杀皇上的刺客是你吧。”
花疏雪正捧茶在手喝着,元湛的话一下子使得她呛到了,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她以为这人问话总要有点技巧吧,哪有直接这样问别人是不是昨夜的刺客的,这样难道她也承认,那她不是找死吗?想着脸上神情一正,严肃的开口:“元大人今儿个来花府,便是想栽脏陷害疏雪吗?疏雪昨夜一直待在花府,一步都没有离开,所以请元大人抓不到刺客,别拿我们这些良家女子开涮,这可是大逆不道之罪,灭九族的死罪,难道疏雪会不知道吗?”
厅堂上,花疏雪振振有词的辩解,自认自已说得很合情理,天衣无缝。
元湛也没有阻止,静默的听着她的辩解,那神情极认真,似乎真的把花疏雪的话听进去了。
不过等到花疏雪说完了,他才不急不燥的开口:“若非知道昨夜那人是你,你以为你走得掉?”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忽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一闪而过异样的红,眼里更是亮起点点幽芒,不过这神色是极快的,所以花疏雪并没有现,她现在处于震憾中,元湛竟然昨夜真的认出了她,所以才故意放她一马的。
为什么啊,她戴了面纱,穿了黑色的衣服,没有露出任何的破绽啊。
“元大人,你确定那个人是我?”
花疏雪狡辩,这罪她可不想认,认了可就麻烦了,自已要是一口咬死了不认,谅他也死无对证。
元湛自知她的顾虑,并没有十分的为难她,点了一下头,然后沉稳的开口:“我既然昨夜放了你,就不会现在抓你回去。”
他来此不是为了抓花疏雪回去,若是真想抓,昨夜他便抓住她不放了,他今日前来便是给她一个警告,此事只有一次,下不为例,做人臣子,一次也是不忠了,他的心并不舒服,但是他不想为难一个女子,第二个原因,他很奇怪为何花疏雪要刺杀阑国的皇帝,按理皇上并没有做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啊,这件事,他必须搞清楚。
花疏雪抿紧唇,并没有因为元湛的这句话便有所放松,若是这男人用的是计谋呢,所以小心驶得万年船。
“我不知道元大人此话何意。”
“今日我来,就是想提醒你一声,虽然昨夜我放过你了,但也仅此一次,若是下一次你再进宫,我不会放过你的。”
最后一句,眼光攸的暗沉无边,弥漫着浓浓的冷寒气流。
花疏雪赶紧的在心里附和,以后我也懒得进宫了。
那惠帝对她出手之事,她已还于他,所以若是他不做不利于她的事情,她是不想和皇室有纠葛的,但若是他再动到她的头上,她依然不会客气,只是这些她不会和元湛说的。
元湛说完并没有等花疏雪说话,便又接着开口:“你为何要进宫刺杀皇上,皇上做了不好的事情吗?”
阑国皇帝对于兵部尚花庄很是看重,花疏雪不但是花庄的女儿,还曾是皇上的儿媳,她为什么非要进宫刺杀皇上呢,这其中必然有所隐秘,元湛清幽的眼睛望着厅堂上的花疏雪,幽光浮然,这眼神令人想拒绝都有点困难,花疏雪想了想,最后终于开口。
“还记得那一次在宫中我泡寒泉之事吗?我被人下了媚一药,下药的便是当今的惠帝。”
说到这个,便想起当时的困窘,她心头的愤怒依然存在着,这便是她进宫刺杀那惠帝的原因。
一个帝家皇上,竟然用如此下三烂的手段来给人下药,她不管他是什么目的,也许是为了对付肃王百里冰,或者是什么别的目的,但是他如此做的行径令她不齿。
元湛一愣,恍然想起寒泉之地,他与她初初相遇之时,她确实是在隐在寒泉之中的,他当时放了她一马,没想到当时他倒是做对了,元湛心中松了一口气,旋尔想到了惠帝,脸色便拢了一层凉薄冷光,对于这惠帝所做的事情,他一个属下未必认同,但是他只是来还恩于他,所以他做得对或者不对,他都不会质疑。
但是此刻,他听了花疏雪的话,心里还是多少有些失望。
为君为皇者再心狠手辣,不择手段,都情有可原,但把自已的心计用在一个女人身上,实属不义之举。
元湛不再说什么,站起了身抱拳望向花疏雪:“好,昨夜之事暂时搁开,不过仅此一次,请花小姐你体谅做属下的心情。”
他有他的使命,虽然昨夜做的不是一个属下该做的,但他从不做后悔的事情。
花疏雪看元湛并不为难他,对这个少年,心中涌起了好感,缓缓起身,温和的开口:“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元大人?”
“你说。”
元湛抬眸望向堂上的女子,青衫素雅,淡妆轻描,整个人气质皎皎,虽然眼上有一枚胎痣,却似毫不影响她通身的光彩,此女比起那些名门闺秀更让人容易接受。
花疏雪缓缓的开口:“你如何肯定昨夜便是我?”
她实在是太好奇了,明明自认无破绽,为何元湛却可以认出她来。
不过她的话一起,元湛的神情便有些不自在,随之掉头望向门外,举步而走,走到门口方扔下一句:“你身上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