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下午,就着芥菜疙瘩吃了两个两个凉馒头。
马棚里的黑马大约是听到了村子里忙乱的声音,知道又到了挨累的时候了,夏天那种整天吃青草不用干活的好日子过去了。
春种要累,秋收要忙,冬天还要拉爬犁、抽原木,夏天虽然不用干活,牛虻马蝇又有多……
不情愿地被于洋套上马车,于永贵把镰刀插在马车的木板缝隙里。大黄和小白这对母子狗早就蹲在了马车上。
暮秋之下的三湾村到处一片金黄,忙了一年的农民们等到了收获的喜悦,弯下腰用镰刀收获着活动成果。
**辣的汗水从于洋的脸上滴落在地上,老爹在前面割出了一条通道,到了地头这才挺直了身子。
村里很多人是不直身子一直弯腰的,每到秋天收秋的时候,很多人选择吃去痛片顶住,只为了能在第一场雪下来之前收拾好自家的地。不少人都留下了去痛片上瘾的后遗症,但在当时没有人认为那是病,很多专业的收秋客老了之后有严重的肝肾损伤。
等到于洋追上老爹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割了一片地,坐在地头上,捧起一口溪水,甘甜的溪水让人越喝越渴。
大黄围在于洋身边,小白则在远处逗着一只刺猬,被刺猬扎的呜呜直叫。当娘的看不过去了,走到刺猬身边,呲起狗牙,叼住刺猬仰起脖子朝着天上一抛,几下之后刺猬晕乎乎的躺在那不动了,母子俩这才大快朵颐。
于洋看了一会觉得有趣,于永贵掏出烟纸,从一个小铁盒里倒出一些烟叶子卷上。
“爹,跟你说个事。我想干点啥。不大想上学了。”
“啥?”
啪,一个清脆的巴掌扇在了于洋的脸上,顿时红肿。于永贵觉得还不解气,从地头拾起一根棍子。
于洋一看,转身就跑,于永贵在身后大骂道:“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下,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不是不想上学吗?行,腿给你打折了,抬也给你抬到学校去!”
大黄和小白不知所措地围着两人瞎汪汪,于永贵话虽说的狠厉,看着儿子脸上的巴掌印,心里还是略有些后悔。
气鼓鼓地把棍子一扔骂道:“你又在琢磨什么?马上高三了,你这成绩老师说好好学学英语考个一本不是事,怎么就想着不上学了?”
“爹,就算我继续上学,我也不想学文科了。我不想当官,不想玩笔杆子,我有我的理想。”
“狗屁的理想!”于永贵破口大骂,走到于洋身边道:“我明天就把你那些破书都烧了!理想?理想能当饭吃?是保尔能让你财啊?还是吴运铎能让你致富?”
于洋看着愤怒的老爹,嬉着脸道:“你这觉悟也就这么回事嘛,合着就是觉得读书能财?那我提前退学干点什么,不也一样吗?我以为你能教育我,让我学好文化知识为祖国四化做贡献呢……”
于永贵心疼地看着儿子脸上的巴掌印,以及儿子此时嬉皮笑脸的模样,叹了口气道:“洋子,咱家这个条件你也知道,你爹没本身,一辈子就是个出大力的。都说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我这混的连老婆都混没了。农村没什么出路,你不想当官,不想玩笔杆子,随便找个工作,一个月一千两千的,不比在地里刨食强?”
“爹,我有自己的想法。”于洋顶了一句嘴,心里也知道父亲很难接受。自己上辈子学到了该学的东西,没有愧对自己的理想,最终把命也献给了实验。
如今的他,两世为人,他想走一条不一样的路。或许会失败,但至少自己将来不会后悔——当年我为什么没那么干?
“洋子,就算你有想法,去城市挣大钱的机会不是更多?你为什么非得留在农村?你要是能在农村混好了,去外面不也一样能混好?而且混的更好吗?”
于洋叹息道:“爹,不是钱的事,你不懂。钱这东西,够花就行。等到你觉得钱应该不愁的时候,就该追求更高一层的需求了。钱是实现人生价值的工具,不是人生价值。”
于永贵一听这话,乐了,冲着于洋招招手道:“啥时候你觉得钱不愁的时候,再扯这些没用的。上学别得没学会,学会跟你爹玩嘴皮子了?你啥时候有个百八十万的,再来扯什么人生价值!活都活不起了,还人生价值?”
于永贵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他是个倔脾气,但心里却很清楚农村是什么模样。
于洋知道单凭这些话没办法让老爹同意,缓缓说道:“我昨天从孙继军那弄了二十万。”
“二十万?”
于永贵一怔,于洋点点头,接着道:“包括昨晚上和村里人说那些话,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我想用这二十万做木耳,展的好,带着全村做。”
冰江林区出身的于永贵当然不会不知道木耳这东西,现在冰江省大部分地区的黑木耳种植方法都很古老,将菌种用锤子砸进柞树里,等到第二天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