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上的二十多户也早早就起来了,收割自家的地可是大事,谁也不想落在后面。
剩余的人家看着大清早忙碌的一群人,颇有些奇怪,心说这么早地上还有霜,割了潮湿的豆子让太阳一晒这不都炸开了吗?
朱得光也难得地起了个大早,骂骂咧咧地套上牛,晃悠悠地到了地里,和于洋打了声招呼。
“洋子,怎么回来了?”
“收秋嘛,忙一阵。朱哥,你来帮忙?”
“嗯呐,乡里乡亲的,我在家正好没活。”
于洋觉得有些奇怪,心说今天这人怎么转性了?
可嘴上还是说了声谢谢,这时候二十多户人家都聚在了地头,一时间乱哄哄的。
男女老少互相闲扯着,于洋看了看这几家的地,幸好都是靠着的,连成了大片。
只是有几亩地的苞米横在黄豆之中,分外扎眼,一尺多长的苞米棒子带着外面的一层睡衣,笑的裂开了嘴,露出晶莹如玉的牙齿。
“大家伙先把这一片苞米给割了,不然收割机还得转弯,这样太麻烦。咱们尽量今天就把大家的地都收了,过几天我这还有个挣钱的活,到时候地没收完可没法干。”
众人听着于洋还有挣钱的活,这时候也都笑了,这小子从十一放假回来后就有些古怪,是不是被黄大仙附身了不说,可每一件事都是说到做到了。
男人们拿起镰刀,六亩地的玉米很快被割倒。女人坐在玉米秸秆上,三人一帮,五人一伙,说着家长里短,把苞米棒子一个个地从秸秆上摘下来装到麻袋里。
这片苞米地是“杨木杆子”家的,他今年快五十了,长得又高又瘦,得了这么个外号,不过别看瘦,干起活来也是一把好手,尤其是赶车,当年镇上有名的“车老板子”。
若是靠他和家里的女人,两个人收割这六亩地的苞米,怎么也得七八天。可二十多户男女老少齐上,都没觉得累,已经收了一半儿了。
一群男的比着割,谁也不愿意落在后面,再说自家的黄豆还没收割呢,谁也没工夫琢磨着偷懒。
太阳出来晒干了地上白霜的时候,静谧的山道上传来了轰隆隆的拖拉机的声响,三台收割机巨大的身影已经能够看到,昨天商量好的东风卡车也跟在后面。
看着已经基本收完的苞米,于洋喊道:“赶紧的,把苞米秸秆都拉出去。来七八个人赶着车跟我走。咱先说好了,我不管谁家的,报个亩数到时候分。大家的地有多少,乡亲们都有数,可别多报。”
“哪能呢?洋子你就说笑,咱们分地后为了争地头,争一根垄沟,红过多少次脸?谁家多少地还能没数吗?”
“还好意思说呢,去年不就是因为一根垄沟,老王和张老三就打的头破血流吗?都动叉子了……要不是我在那,非得出大事不可……”
这话倒是不假,自己有多少地,别人家有多少地,那谁也不能胡扯,几十双眼睛盯着呢。
“洋子,就不能一家一家的收?免得麻烦!”
陈娥站在牛车上,正在那装玉米,随口说了一句。她心直口快,很多人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却没开口,觉得这么说让人觉得小气。
“一家一家的收,收割机老要停下来转头,咱这一天也收不了多少,大家伙说是不是?你说就算少个半亩三分的,那还能少块肉?明天有个好活,我保让大家干一天比一亩地的豆子挣得多!”
众人这才不说话,留下几家人在这收拾苞米,领着十几辆马车牛车到了地头。
于洋骑着马,去和收割机打了声招呼,递上去盒烟,驾驶员瞥了一眼这地道:“一块收的话,我少要点钱。来回转弯太费劲。”
“行,那就一块收呗。辛苦了师傅。”
“嗨,放眼林场镇,就你们村用收割机。要是都用收割机,我用得着年年往北大荒跑?你看看人北大荒那地,我开着收割机一上午到不了地头,吃饭都得在车里吃。再看看咱这,一个个被分的没个小孩的尿布大。”
于洋给司机点上烟,又客套了几句,外面的村民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在地里的庄稼永远不是庄稼,只有到了自己仓库里才能安心。
村里的收割机82年就卖了,一些年纪小点的根本就没见过,围着看了几圈,等收割机开起来,这才啧着牙花子道:“娘嘞,这东西一天不得割百十晌地?”
冰江省的农村里,亩和别处是不同的,分为大亩和小亩。小亩是六百六十六平方米,大亩是一千平米,一晌地是十大亩,平日里靠弯腰和镰刀,一天也就两亩地。
机械和工业带来的震撼,永远不是用语言可以说清楚的。
当收割机带着轰隆的响声将忙碌了一年的劳动成果化为黄澄澄的大豆时,那种眼见为实的震撼终于带来了轰动。
82年卖的老东方红效率毕竟还是太慢,如今的新收割机效率提升了数倍。
远处几家正在弯腰用镰刀收割的村民直起了腰,回头看看自己一早晨割的成果,再看看收割机过去之后的土地,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这玩意真快啊!我这弯腰哈背的忙活一早晨,赶不上人家机器轱辘几分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