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随身携带的打火机早就被易西辞收了,现在手上这个还是刚才去给易西辞的爸爸上坟时买的。
现在才刚到春天,冬天的干燥还没有完全过去,草一下就烧着了,简方知站在中间,小心地避开上面飞来的火星,看着那个灰白色的坟茔在火光当中慢慢露出本来的面目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那坟墓的颜色,好像人骨,透着一种苍凉。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就笑了,觉得自己有点儿多愁善感。人都已经去世这么久了,还什么苍凉不苍凉的。他扯了两张草纸铺在地上坐下来,又把剩下的拿来点燃,可能是那纸确实放得够久了,点了半天只看到一阵浓烟,纸是半点儿没有烧起来。简方知叹了口气,对着那个墓碑说道,“你也别嫌弃了,反正有的用就用吧。”他把几张纸拎到火上点燃,“皱是皱了点儿,但是不影响使用。”说完就呛了自己一口烟。
劣质草纸的味道呛进咽喉当中,简方知猝不及防,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来,眼前的纸已经烧干净了。他又拿了几张过来点上,“以前我没管过你,不过你这人再多钱拿来估计也是挥霍了。加上你自己有的是路子,我给不给你钱没所谓。现在我烧纸给你,有了钱好好打理,不要乱花,自己省着点儿。”说完简方知自己都笑了,说得好像他妈妈还活在世上一样。
火光烤得眼底微热,好像冬天的寒冷都化了不少。他笑了笑,不是往常那种尖酸刻薄的讽刺,而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我知道我的近况你未必有耐心听,我也不想告诉你。反正你只要知道我现在过得挺好的就行了,你女儿我也给你养大了,养得不错,很开朗很乐观,夏天就要高考了,你死的时候她还小,没受你磋磨,也算是你对她最后的温柔了吧。”
他站起身来,还拍了拍手,顺便把刚才坐的那两张纸也给一起扔到火堆里。跳动的火光当中,年轻女子的面容好像一下子鲜活了起来一样,虽然对简方知而言,她活过来并称不上什么好事情,但他还是感到一阵轻松。“你要是觉得对她有愧不好意思,不如保佑她考一个好大学,也对得起她这段时间的努力。”说完,简方知又挑了挑眉,嘴欠地找补,“不过不保佑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他恶作剧一般地笑了笑,脸上居然有几分孩童般的天真,“她一样能考个不错的大学。”
简方知说完,转身就走。临近中午,太阳已经升起来了,照在他身上,周围的雾气都好像蒸腾了一般。他走过弯弯绕绕的小路,大步朝前埋进。前方不远处,就是他的家。
孩子是夏天的时候生下来的,易西辞太瘦了,身上脂肪不够,即使后期为了孩子努力增肥也没有什么用,加上又是顺产,生孩子的时候费了她好大的力气。前两天就进去了,结果简方知陪着她在产房里带了三天两夜,那个小丫头才不情不愿地从她妈妈的肚子里出来。
他们身边没有老年人,还好有贺婶和罗青帮忙,加上简方知的妈妈生简了了的时候他已经懂事了,多少明白些,才让易西辞没怎么走弯路。饶是如此,她生完孩子还是虚脱了,当时直接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就是简方知在她头顶上一张放大的脸,易西辞愣了一下,才发现肚子已经瘪了下来,她伸手去摸,果然已经空了。简方知看到她的动作,解释道,“孩子平安,你也平安,被贺婶和你青姨抱出去了洗澡去了,等下就回来。”
易西辞点了点头,简方知刚刚说完,贺婶和罗青果然就把小丫头抱了回来。她身上的那个襁褓还是陈若依送的。当初生贺小胖的时候收了很多,小孩子长得又快,好多根本没来得及拆封就用不了了,正好易西辞生孩子,就给她用了。
罗青借到易西辞生孩子的消息就赶紧过来了,看到易西辞醒来,连忙把小孩子抱到她面前,喜气洋洋地说道,“看,这孩子长得真漂亮。”
易西辞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软成一滩水的小丫头,实在没看出有多漂亮,不过白倒是很白。她把孩子抱到身前亲了一下,孩子还没有睁眼睛,被她这一亲,轻轻动了一下。简方知见了,连忙把孩子抱过来。虽然小时候他抱过简了了,但那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适应了一下,在罗青和贺婶的纠正当中才找准姿势,也不甘落后地亲了一下他家姑娘。
生孩子比打仗还费力,贺婶见易西辞精神不错,连忙拉着罗青出来给她准备吃的。简方知抱着孩子坐到床边,喜滋滋地给她看,“贺小胖生出来的时候皱巴巴的,像个干海带,我女儿生出来就是白白嫩嫩的,果然天赋异禀跟一般孩子不一样。”
易西辞对他这种夸自己还要踩别人一脚的行为十分无语,但看在他初为人父的份上不想说他。简方知却也等不到她说,自顾自地把孩子放到隔壁那张陪房的小床上,给孩子拍照片了。
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家常生活,虽然听上去琐碎,但却是好多人一生所求。还好,经历了颠簸坎坷,他们最终还是求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