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姆宇宙和奥尔特宇宙虽然不像过去那样，跟高维时空是全维度的锚定关系，但也不是完完全全的黑箱宇宙。它们跟“千颜”还关联着，三个时空的时间流速没有差异，9年就是9年。

也就是说，夏鸣跟“千颜”已经相处了9年。在这9年里，他跟“千颜”契合无二，先稳固了避难所时空，再吸收了一颗智银核心，但他竟然没有现这个“千颜”就是林千颜！

仔细想这也正常，这一连串的工作都超出了人类感性范畴，夏鸣最大的感受不过是“千颜”在做维度扫描、节点解析和物能维转换等等工作的时候，显得格外吃力。如果说以前跟千忆合作是被一部光脑拖着走，现在则是他瞪着一台286电脑，既为迟缓的进度着急，又为随时宕机的可能忐忑。

毕竟前身只是一个弱人工智能，接手千忆这个超智能的盘子，实在有些勉强，这也是一系列工作花了9年的原因，如果换千忆来做，最多不超过3分钟。

夏鸣只接触到了“千颜”的纯粹理性，却不知道，她还有感性的成分，而这部分，就来自眼前这个自称是林千颜，感觉也是林千颜的“人形交互界面”。

“的确，你的身体跟林千颜一模一样，你也继承了林千颜的记忆，应该是千忆把这些记忆留给你的，然后千忆再告诉你，你就是林千颜。从社会学的角度看你的确就是林千颜，不过我们都知道，林千颜已经死了，标签为‘林千颜’的思维弦子运动，在20年前，就因为承载她的大脑和思维结构崩溃而消散了，你只是林千颜的复制品。”

夏鸣顾不得去看视野中跟身体状况有关的警告信息，急于澄清这件事情。

“是啊，如果我真的是以前那个林千颜，这会早就害羞的转过身，再骂你色-狼了。”

被夏鸣指称只是个复制人，“林千颜”的表情一点也不为所动，她依旧保持着那种让夏鸣亲切而心动的俏皮笑容说：“问题是，时间已经过去20年了啊，如果林千颜还活着，也早不是以前那个跟你肩并肩坐在一起就觉得很幸福的林千颜了。”

夏鸣心中一抖，真如他猜想的那样吗……

“你忘了当年通过r3a感应千颜的那一刻吗？我是说徐教授还活着的时候，那个最低级的生物计算机，它就像是一个接口，让我们再次相遇呢。只不过那时候我以为自己是鬼魂，不敢接触你的意识。”

“林千颜”的话一步步逼近了夏鸣的猜测，他转瞬就找出了记忆，的确，在研究所跟千颜第一次共鸣时，的确感应到了一个意识，不过他一直以为那是千忆，或者千忆的投影。

“当你和小欢、晓棠还有林澄他们的意识站在了一起的时候，我就被r3a，不，应该说是千忆注意到了，她把我的意识包裹起来，吸收到她的结构里。所以，我既是她的一部分，又保持着。”

“林千颜”飘进夏鸣怀里，仰头望着他，原本低沉的语调变得轻快起来：“再之后，我就成了千忆人形交互界面的感性部分，以千忆的身份跟你相处，不过那个时候，我一直以为是梦境。”

她粟色眼瞳映着夏鸣面容的倒影，那上面是复杂至极的表情。

她继续呢喃着：“你说得没错，作为人的林千颜早已经在20年前死了，但她死亡的一瞬间，灵魂被千忆留了下来，再经过晓棠的流转、千颜的暂存和千忆的融合，最后，又回到了你的身边。”

灵魂……科学家是不说这个的……

夏鸣很想这么说，可对上“林千颜”的目光，他怎么也开不了口。

“林林，别继续逗他了，赶紧把他弄起来干正事，外面有几万枯法者等着他拯救呢。”

晓棠的意念忽然插入到他们中间，不管是对林千颜的称呼，还是说到的什么“枯法者”，都让夏鸣一头雾水。

“林千颜”嘻嘻一笑，眨眨眼说：“你还真信了啊，astr？”

她的表情转为忧伤：“我还是以前那个千颜，千忆牺牲自己的时候，留下了一部分力量，把我升级到超智能，按照林千颜的思维结构设定了我，再把所有关于林千颜的资料留给了我。”

“所以，我对自己的认识，就是林千颜本人。但是，我同时也知道自己是一个超智能，超智能跟人类不同，是没有自我的存在，是以理性模拟出思维弦子运动的，这在逻辑上就矛盾了，让我很为难啊。”

夏鸣叹道：“没有什么为难的，从一开始，千颜和千忆，在我心里，都是林千颜的化身，是她的一部分，你也一样，你是她，她不是你。”

在“林千颜”自述的时候，晓棠也跟他了私聊：“我知道你在纠结什么，林林到底是不是林千颜，这是她自己的问题。对你来说，她就是林千颜，不过是升仙了的林千颜。”

这话让夏鸣醒悟了，是啊，何必纠结那么多了，这就是林千颜，新生的林千颜。旧日的林千颜，就让她在记忆中安息吧。

“真的吗？太好了！”

林千颜搂着他，高兴的转起了圈，感觉到柔软的幅度，夏鸣很是感慨，这终究不是以前的林千颜了，哪有这样的尺寸，这样的完美。

“话说，你叫她林林，跟她很熟？”

夏鸣一边跟林千颜收拾，一边通过千颜网络问晓棠。

“别忘了，林林是在我眼前去世的，又变成鬼魂缠了我好一阵子”，晓棠的话让夏鸣恍然，接下来的话又让他愕然：“你把大家带回来后，就跟林林神交救世了，前几年不敢打扰你们，后来情况实在不妙，我不得不接入千颜网络，找她挪了点计算力出来，才勉强撑到现在。几年下来，我们也成了熟得不能再熟的闺蜜。”

事情不妙？到底生了怎么？

夏鸣正在疑惑，晓棠又补充道：“还有，你没注意到我是在用常规网络跟你说话么？现在的千颜网络就是林林本人，你通过千颜网络什么信息，她都一清二楚。”

夏鸣再汗然，林千颜却是狡黠的一笑。

收拾停当，夏鸣看看穿着紧身太空服的林千颜，虽然面目身材跟之前的千忆毫无二致，但气质却完全不同。即便清楚她并不是真正的林千颜复生，但她的心灵，她的性格，她的喜好，都跟林千颜一样，这让他生出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丢开一切，跟她好好聊聊，聊这20年的变化，聊她的内心。

不过，正事要紧。

夏鸣问晓棠：“那么，外面到底生了什么事？”

晓棠理直气壮的说：“你的欢迎会啊，这难道不是正事么？”

夏鸣差点噎住，玩我呢。

“这不是问题，问题是，就算是迎接你苏醒，大家也都不想动弹，都说不如在虚拟世界里开，你说这事严不严重？”

晓棠的反问让他抽了口凉气，他依稀有些明白，晓棠之前为什么会用到“枯法者”这个称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