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的伤还得看,绮罗把伤兵全部安顿好了,自己手头的事告一段落了,就到了程安的诊室。
姓程还是有点好,程安独自拥有一间诊室。虽然没有专门的人照顾,但已经比那些将士们住得好了,连焦和都和其它伤者们住一块。
太君也在,不过她此时靠在角落里打着盹。毕竟岁数不饶人,她这些天,也累极了。
不过,跟在绮罗身后的顾仁却注意到,她打盹的样子和绮罗也是一模一样的。靠坐着,裙子很规整的盖在腿上。拐杖就放在右手边上。就好像随时准备起身。
他知道绮罗很像太君,但此时却真的感触了。所以不仅是绮罗这么过了十八年,对于太君来说,那十八年同样也是这样,随时准备着。此时太君还有太公,还有子女、孙女。上一世的她,想必更加心力交瘁吧。
绮罗习惯了,默默的到程安的身边,号了一脉,再看了一下伤口,她的眉头还是紧锁着。
“怎么样?”太君醒了,人没动,但坐直了腰。
“没恶化。”绮罗对太君笑了一下,看看外面的天色,“让他们拿个铺盖进来吧?今夜应该无大战了。”
“算了,躺下就睡不着了。”太君动动脖子,看了程安一眼,“他怎么一直没醒过?”
“故意让他不醒的,乱动,万一碰到箭就麻烦了。”绮罗笑了一下,也跟太君一样。动了一下脖子。
“你去睡一下。既然死不了,也不差这一会。”太君看她这样,又笑了。这动脖子的样子,让太君觉得像是在照镜子一样。
“嗯,等正午时叫我。”绮罗并没跟太君客气。
“正午?”太君看看外头的天色,绮罗说今夜无大仗是因为夜已经快完了,就算天空没有放白,但启明星却亮得惊人。绮罗忙了一天一夜,此时就该好好睡一下。下午叫她,她还能睡多大一会?
“阳光正好,帮程安取箭。”绮罗打了一个哈欠。对太君行了一礼,退了出来。她真的太累了。
顾仁对太君也笑了一下,跟着绮罗退了出去。
“有把握吗?”顾仁还没想到怎么办,看绮罗却已经定了时间。觉得有点不安心。
“没把握还不是得做。”绮罗又打了一个哈欠。回了医官的房间,顾仁忙帮她兑了点热水,让她洗脸,洗手。这会她没法泡汤的,略略洗洗,也就图个心理安慰罢了。
绮罗脱了罩衣,洗了脸,就窝进了榻中。沉沉的睡去。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顾仁轻轻的叹息了一下,轻轻的帮她取下束着长的木钗。取下纱帽,让长自然的放下。这些天,只怕她连头都没洗过,头都有些腻了。绮罗多么爱干净的一个人,但这时,她却连讲究的力气都没有。他此时也不可能真的帮她洗头,对她来说,睡觉比洗头重要。
顾仁是准时正午时分叫的绮罗,绮罗有点厌恶的看看自己放下的长,她能不知道放下来睡得能舒服一点吗?只是有洁癖又没法洗头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不愿看到的都藏起来。此时看到,心情顿时变差了。
“我来帮你梳,你就不用脏手了。”顾仁笑了一下,拿梳子把她的头梳顺了,再轻轻的挽起,用布巾扎好,再帮她套上纱帽,用木钗固定。
“你怎么会?”
“梳女儿头我是不会,不过这种我会。”顾仁笑了,绮罗此时的势其实就是男妆的。而顾仁十几岁就自己出门行商,给自己梳头总是会的。
绮罗动动脑袋,扎得比自己扎得紧,点点头。回头看着顾仁,“要你帮忙,你怕血吗?”
“就算之前怕,经过了昨天,我想我也能习惯了。”顾仁耸耸肩,表示小事情。
“我要把程安的伤口切开,然后慢慢的把箭抽出来。如果刀口碰到不该碰到的地方,程安就得死。所以要很小心,你要帮我拿镜子,用正午的阳光反射,让我看清伤口。这要很小心,当然也会很累。”
“那边心肺。”顾仁一怔,马上皱紧了眉。程安可是左后心中箭,这会能活着,就算是命大了。而绮罗却要切开他的后心,把插在里面的箭头取出来,这个本身就有些匪夷所思了。更何况还是有心脏的左边。
“你记得吗?我昨天让你托起程安看过,上次他中箭的地方也是左边。伤痕跟这回的相距不大。不可能这么巧,两次都伤在同一个空隙之中对不对?”
“你想说什么。”
“程安能一直活着,那是因为他的心没长在该长的地方。”绮罗洗漱完了,摊了一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