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柳还望闻言既惊又怒,夹着十数个感叹号的质询正要从喉头喷出,但凭对地府公职鬼员经年累月的了解,柳还望情绪当头,仍是不自觉地顿了一顿,眼角往细微处一瞥,念头一动,便生生地止住了自己险些抖落的这枚下下签,赔笑起来。
柳还望毕竟在地府浸淫多年,地府公职的品性算不上摸得精熟,但了解得也尚算充分,它本也不是鲁莽愚钝的人,方才之所以一再没有领悟到这太监相蓝衫的弦外之音,全因成功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头脑被这阵毫无预兆的狂喜冲昏。方才柳还望市井三字经正要出口,却凭自成为恶鬼以来所培养的隐忍及时拦住了自己,细心一看,那蓝衫依旧悠悠摆着的手,已然从翘起的兰花指转成了摊开的手掌,索贿之意昭然如此,柳还望虽对自己悬崖勒马感到庆幸,却又不免深深地自怨起来,怎么会一时糊涂至此,逼得这蓝衫露骨到这种地步——这诚然是给白痴的最后一个机会了。
‘这位大人,着实是卑职的不对,唐突到地狱此层打扰,想来肯定为大人您以及本层各位弟兄带来了不少麻烦,只是。。。。。。’柳还望恭维话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卑职毕竟是第一次来参与甲试的,鬼情世故的也不多懂,两手空空,着实拿不出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柳还望装作难堪为难,踌躇一阵,从自己腰间摸出五枚白金珠来,还没展示给蓝衫看,指头一动又悄悄放回一颗,这才将手掌摊开,低声说:‘大人,这四枚白金珠,就算卑职跑来唐突,给您赔不是了。’
‘哼。’蓝衫冷笑,兰花指指着柳还望腰间,道:‘赔不是,还带藏的?你这诚意还真的——相当不够啊。’
柳还望的小动作被识穿,反倒不羞不臊地拍起马屁来,连连夸赞蓝衫眼力过鬼观察入微,而后便从腰间掏出那收回的一颗白金珠,一共五颗,一道递给了蓝衫要它笑纳。谁想蓝衫得了它加码仍不心息,大袖一拂拍开了柳还望的手,佯怒道:‘你当本官是什么人?区区五枚白金珠,就想要收买住我们堂堂地狱文明标兵单位第十八层上上下下一十三名辛勤的工作积极分子吗?!放肆!荒唐!你这样不仅仅是羞辱了我们,更是羞辱了。。。。。。’太监相抱拳朝天顶拜了几拜,并不详说,但“羞辱了上头的典狱功曹乃至于四位典狱长”的意思,不言自明。
见对方已然摆明车马嫌少,柳还望心中泛起一种意料之内的恼怒,伸直的右掌收起,捏住五颗白金珠放了下来,另一手探到腰侧,犹豫了一番,终是被太监相似有还无的试探目光刺得关节疼痛,一咬牙,强忍心中滴血摸出三枚赤火珠来。柳还望紧紧攥着三颗赤火珠的左拳死活无法抬起摊开,就这么不伦不类地悬在腰前,饶是厚面皮如太监相蓝衫,硬是装着好奇难忍的模样,嘴里嘟囔着“什么玩意儿啊”,一把嵌着柳还望的左腕扭过来一扯,三枚泛着鲜红火光的浑圆珠子,直把它那无神的双眸都点亮成了通天的孔明灯来。
这可是五颗白金珠双倍的价钱了!
柳还望惯以五行珠为武器,说是这么说,实际上五行珠黑水、赤火、白金、黄土、青木五者,它能够肆无忌惮地大手大脚的也只有最为廉价的青木珠。在地府之中,五行珠的市价以比例相称,大概是一百枚青木约等于五十枚黄土约等于三枚白金约等于一枚赤火约等于二分之一枚黑水。但实际上,自赤火珠开始,因为材料有限、制作的工艺也是不传之秘,种种条件制约底下,无法批量生产导致的产量底下与使用五行珠的公魂日益增多相冲突,不对等的供求关系导致了卖方市场的形成,最为珍稀的黑水珠根本是有市无价,至于赤火也是比所谓市价高出一倍一多,反倒是能成批生产的黄土珠和青木珠,倘若和生产商相熟,购买者能以市价的一半甚至更低获得大量成品(而经手柳还望购置五行珠的生意的,恰恰是为求赚钱而无孔不入的三角),只有白金珠的价格相对稳定,能够被当做衡量五行珠交易价格的一个重要标的。柳还望现在一出手就是三颗赤火珠,真的是亏了血本的贿赂了,这往惜钱胜命的它的灵魂深处如此一下自戮,不禁令柳还望犹豫起倘若这次甲试不过,是宁愿撕毁不瞑契来个灰飞烟灭来得干脆痛快,还是要一次又一次地经受这种贿赂牢头的锥心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