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还停留在极炎地狱,柳还望自然有所图谋。无独有偶,跟它一样早早寻到了门柱却不急着往上层去的鬼们并不在少数,这些鬼,连同柳还望在内,大都不约而同地以门柱为圆心散落在不远的四周,为自己的盘算所经营着。
地狱生存战有着明确的时间限制,但实际上,只要突破了淘汰率高达六成的极寒地狱,接下来大多数的应试者之所以惨遭淘汰,出于时间不足的是少之又少,绝大多数都是对鬼力的把握和爬升的速度控制得没有分寸所致。地狱十八层按照常理推断,应该是一层比一层艰难,一段比一段凶险才是,但这是对于久困于此的受刑者而言,对于这帮参加甲试的恶鬼而言,只要知难符在手,它们的安危实际上并没有受到过大的威胁,真正考验它们的,是极寒地狱这种片刻喘息之机都没有、迫于争分夺秒才能突破的楼层,这些楼层往上还有,强度自然比不上极寒地狱,但窘迫的态势却是不遑多让,相对的,如极炎地狱这般异常凶险,稍有差池便万劫不复的楼层,只要你掌握到一定的条件和资源,就能够借机休养生息。两者相对,精明的应试者自然选择在极炎地狱多留一阵,而不急着继续往上去碰钉子。
除了休养生息,柳还望久留于此还有另一个目的——它试图掘百炼令牌和启动门柱的关联。
在太监相蓝衫手上出了血本,如此大亏就像工地上的钉子户一般横亘在柳还望的心头,略一回想就恼怒不住,心头淌血的滋味像是缠绕在衬衫上的火锅烟气一般挥之不去又难以忍受。虽说地府贪腐严重,但出于颜面,地府打击公职贪污的力度丝毫不弱,在地狱生存战的筹办工作之中,其中一个大头,甚至是通批更换地狱的狱卒,以至于应试者在参加考核时,新晋狱卒也苦于熟悉地狱环境,杜绝了基层敲诈的可能。虽然这种举措未免有便宜牢头的意味,但只要转念一想,如若地狱生存战真要这么一层一层地贿赂,应试者拿不拿的出是一个问题,这笔赃款的数目之大,难道还不足以引起地狱高层的主义?那四位典狱长可不是廉洁奉公的角色。柳还望坚信地狱生存战中不可能存在着这样大的疏漏,换言之它被宰了一刀狠的,已经急得宁愿相信自己在十八层是充当傻子被骗了,也不愿意相信堪称地府藏污纳垢的集大成者十八层地狱会荒唐至此。
除了自欺欺人的说辞,柳还望的推断也还有一个还算能站得稳脚跟的理由支持它的异想天开,那就是太监相蓝衫启动门柱的时候,完全没有跟它的百炼令牌扯上关系。
存在即合理。在黑格尔的鼓励之下,柳还望在寻到门柱之后,做出了一次大胆的试探。当时它远远见到极炎地狱的牢头截下了一名接近门柱的应试者,开始高谈阔海地引导着那名已经被太监相宰过一次心知肚明又不情不愿的应试者来,柳还望寻思着这是个好机会,稍做准备,在面上摆出胸有成竹的淡定,大大咧咧地,用争家产得势的豪门阔太兴高采烈甩手包的姿势单手转着百炼令牌,就以这么扎眼的姿势不疾不徐地往门柱欺近,眼角余光时刻关注着面朝自己的牢头的面部表情。起初牢头似乎并未察觉到柳还望的接近,依旧滔滔不绝地向应试者展示自己渴求受贿的强烈愿望,但很快它的目光就捕抓到了柳还望浮夸的身姿,并且与柳还望装做游离实则极其专注的目光进行了一次强烈的碰撞。这次目光相撞自然没有撞出爱的火花,这主要出于双方性取向的高度统一,而非对同性恋的排斥。柳还望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稍纵即逝的目光对碰,它面上神色从淡然变成了些微不屑,手上动作更甚,甚至吹起了口哨来。那位牢头本来还处变不惊地继续跟那名应试者攀谈着,结果柳还望越走越近,它终于沉不住气,手掌力一扳,硬生生地将那名应试者背朝柳还望扯到了门柱的阴影里头,令柳还望彻底地被埋没在应试者的视野死角之中。眼见这一幕的生,柳还望强忍下心中欣喜停在了原地,双手环胸,嘟成一个圆的嘴继续往外蹦着不成调的两只老虎,眉头扣成若有所思的结来,眼角垂出苦于斟酌的角度,充分地享受着那断断续续从阴影中探出打量自己的猜忌目光,细细品味着内里的一丝恼怒和厌恶,柳还望嘿嘿一笑,全然忘记了自己先前被如何宰割诓骗,头一扭、腰一转、脚尖一踩,脚掌在虚空中踢出春风得意的速度,如9月刮过陕西猕猴桃地而载满果香的秋风一般,轻快迅速地离开了身处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