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跪什么?”杨威说着就从地上爬起来,拍打着双膝之间的浮土,气急败坏地说道:“我要进去跟马越要个说法,都在这儿跪了三天了,惩罚也该算了,他还想干什么?”
说着,杨威抬腿就往里走,府门口守门的游侠儿目不斜视地站在两旁也不理他,走了两步杨威扭头说道:“你还在这跪着做什么,走啊,跟我进去!”
“等等。”杨芳苦着脸,两手撑着地面说道:“我,我腿麻了,起不来,拉我一把。”
“唉。”杨威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往里走,这一下却又泄了气,拉起双腿麻的杨芳,站在府门前心里却又升起了些许踌躇。
他若是进去了,马越还能放他们两兄弟出来吗?
事到如今,想也没有用了,要么硬着头皮进去,要么就回家去。可他都已经跪了三天了,若就这么回去,前面岂不是白跪了?
“走!”
方一入亭中,便见到马越位于上,杨威遥隔着十余步的距离便拱手高声道:“马府君,我二人有所过错,向您请……”
杨威话还没说完,就见马越在上面对二人招手笑道:“进来啦,我就知道你们会进来,找地方坐吧,听我念点儿东西。”
二人不明所以,杨威才一坐到胡凳上便起身拱手想要说话,他摸不准马越的意思了,在外面一言不晾着自己兄弟二人,进来了反倒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莫非马越只是做个样子,不想让外人看到给自己好脸色?
“府君,我兄弟有罪……”
杨威话才说一半,便见到马越不耐烦地伸手一指,喝到:“我让你说话了吗?”
吼声直震屋瓦,就连马越身旁侍立的鲍出都神色一凛,杨芳吓得手不自觉地在袖袍中抖了起来,杨威更是当其在,双腿一软便跌坐在胡凳上险些摔落下去,脸色刷的一下便浮上惨白。
轻轻整理衣袍,马越收敛了怒色,从旁边拿过一把竹片,拿正了放在手中,这些竹片是他在山林间自己砍得,写下墨色的笔是在乡间借来的,一刀一笔,都是自己削成,可上面的墨迹,染得都是参军百姓的血泪,怎么能教他不怒?
“京兆新丰卫胜,家住卫乡新门里,斩级三人,受创七处,生活不能自理,家有四个小孩八旬老母。实赏赐,三百二十钱。”
“京兆新丰卫辉,家住卫乡四门里,斩级一人,受创两处,卒,家有老人与七个小孩,族中十五人应征,两人还家,十三人共抚恤,一千二百钱。”
“新丰赵兰……”
“霸陵王芳……”
“阳陵封牛……”
……
马越尽量以平和的嗓音读出一个个俊秀的字体,但那些字体后面的人,那些故事,让他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最终泣不成声,带着满面的涕泣将竹片狠狠地砸在杨威的身上,“你就是这么做县长的吗?”
杨威身子一抖就已经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不停的认错。
马越快步飞奔过去,抬腿一脚便踢在杨威的脸上,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拉开了架势一拳便揍在杨威的脸上,直打得他倒飞出去撞翻府中新买的实木几案,当下便将几案砸得粉碎。
他曾赤手空拳砸翻狂的野猪,三拳打死号称打遍吴郡无敌手的严舆的男人,马三郎的力道有多大,每一个死在铁拳下的男人都知道。
杨威受了一脚一拳,砸翻在地之后撑着身子想站起来,却根本平衡不了自己的身体,歪歪扭扭想站起来,脚却在地上不听使唤地滑动两下,趴在地上浑身使不上力气,却仍旧带着满面地鲜血小幅度地磕头认错,两手摆在前面做着拱手的动作。
马越揉了把脸,尽管仍旧难以平复自己喷薄而出的情绪,眯着眼睛他深吸了口气,死死地盯着杨芳,杨芳此时早已被吓傻,他哪里见过马越这样的官员,就是私设囚牢这天底下也没有任何一个太守在自己的厅堂上对下属拳脚相向的,豪族的体统去哪里了?
杨芳根本无暇顾及这些问题,杨威的下场他看见了,让他心里更加恐惧,他知道这个马屠子是没完没了的,此时已经跪在地上不住磕头,一遍跪着一面求饶道:“府君,我们错了,我们错了,那些田产与钱财我们都备好了,一,一厘土地,一个大,大钱都不会少。全都给您,给您送来,我们也不做官了,我们革职、罢黜……”
杨芳已经彻底想清楚了,杨党是对的,杨氏在京兆手眼通天,但现在他们根本斗不过马越,因为他的小辫子都被马越抓住了,一封书信传至洛阳,这事就落不到好。能与马越对抗的只有杨党,只有这些年没做过一点坏事的杨党才斗得过马越。
他们终于意识到危险,杨芳第一次和杨党统一了思想,要么马越调离京兆尹,要么杨氏宗族不保!
“来人,把这两个人关入长安县衙,日夜看管,不得有任何人徇私枉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