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川众将都没想到,杀人不眨眼的马玩对待孩子却那么亲待。
蔡琰没有一丝怪罪马玩的意思,何况她也怪罪不来。对于她的夫人身份,别人只是尊敬马越进而如此尊敬她。莫说这些,便是马玩怠慢了马越,夫君都未必震怒。何况她一妇道人家,若这都想不明白,蔡琰便百读那么多书了。
“无妨,将军轻起。”蔡琰遥遥地招呼马玩起身,转身命侍从引马擎奶母带孩子出来。这才对马玩问道:“既然将军寻擎儿那便去吧,只是擎儿还小,将军莫要令擎儿受风。”
马玩叉手应道:“诺,夫人放心。”
蔡琰回到府中重新坐在织机旁织起布来,孩子的衣服,终究还是自己做的来得舒服。透过窗户,他看到一身锦服绸缎的马玩席地坐在青石板上,仰着头将马擎忽而缓慢地举过头顶,时而揽在怀中窃窃私语。无奈地摇了摇头,夫家这些擅长冲阵的将军对马擎都是极好,但再过两年等孩子能跑会说的时候可不能经常被这些蛮汉带着……就是马越亲自教孩子蔡琰都觉得有些不妥。
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五六岁时便会弯弓射箭,整天胸前揣着小佩刀乱跑……孩子出生时马越亲手做的小弓还在墙上挂着呢。
蔡琰心里打定了主意,要大小将孩子放在父亲身边教授礼乐书数,射御那些,等到身骨长成再学也不急。
她不知道,马玩如今也不是个十成十的蛮汉了,至多八成。这两年凉州军息了征战,活跃在战场上的始终是马越的嫡系覆甲,像各地小诸侯都安于享乐,至多是马玩率部袭击李湛那一战活动了一下。其他的时间多是在自家兵马驻地享乐,操持弓马引兵杀人的时少得多了。
马玩平生所好,无非狗马美食。这两年他吃遍了天下各地搜罗的美食,无论是酒泉的狼、张掖的虎、西海的鱼,都是他的盘中美食。中原尚未开战时,甚至在八月天里请张世平的商队从东海为他寻来鲜蟹解馋。后来,他就看上了《汉书》。
看汉书的初衷不过是为了寻找书中记载的美食,但那些传记在后来令他爱不释手,这段日子,他正读到定远侯班超的传。
三十六人定三十六国,前人的丰功伟绩为马玩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他要三千里外觅封侯。
当然了,封侯对马玩而言只是个笑话。如果他想封侯,去求马越,一定能多少得个乡侯。但他更希望的是平定西域,这个时代西域在名义上仍旧被大汉所控制,但事实上并没有多少权力,就连西域属国每年向朝廷大汉天子纳贡都没了根据。
这也是马越出兵之前给凉州留下的雄伟蓝图,西至西域,东至东海,北抵五原阴山,南临汪洋大海的强大东汉梦想。
“擎儿呦,老叔这就要去西域了,你叔父多,不差老叔一个。”马玩叉着腿萁坐在辅国将军府庭院里青石板铺就的地上,怀里抱着小马擎晃来晃去,也不管马擎早已睡着,低声呢喃着:“等老叔去西域平了那些国家,娶它几个公主回来给你当婶子。”
“可是西域这玩意儿,到底有多远?”马玩早脑袋里早有关于距离的概论,从汉阳郡到西域,是三千里路,其中要途径大漠、戈壁、荒原、林地、草原、河流种种地形。而若是想要去到更远的乌孙国,那就不止五千里啦。“五千里有多远啊?老叔这一辈子,也就才走了万里路……等老叔回来,你都会骑马射箭了吧,不知道还记不记得老叔。”
年不过三十的马玩一口一个老叔,算是过足了叔父的瘾,絮絮叨叨地坐在大院子里叨叨了两个时辰,到了天色渐昏才将小马擎还回府中,末了还留给蔡琰一把精致的鲜卑小佩刀。
那是马玩最珍贵的战利品,早些年在北疆打仗得来的,托付蔡琰等到马擎能拿得动的时候给他。末了还陪笑着让蔡琰多给马擎讲讲自己,别等回来不认识了。
说罢,马玩也不留下晚食,出府驱马奔向长安。在离开上林苑的第三日回到汉阳。
将他的辖地驻防与数千兵卒交给马宗,自己跨着骏马集结部队,募集敢死之士两千有余,散尽家财换来张家川打制出的精锐兵甲,带着熟悉路途的向导与医匠,整军直奔玉门关。
临走,他留给马越一封信件,自己则带着兵马在出汉阳的第二个月走出张掖大漠,走到了马越从未去过的土地上。在这里,他再度招募人手,将部队扩大到三千,牵着骏马与骆驼走出玉门关。
春风难渡的玉门关。
大漠阻挡的了一无所有的马越,却难挡周游各地的马玩。当年是他们一无所有,仅凭着一条性命去往西域,如今的马玩应对充足,何况整个凉州的资源对他们而言几乎随意取用,自是来得容易。
“马君皓,马玩为你征服西域了!”
面对一望无际的戈壁,回望向难以分辨的玉门关,马玩这样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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