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铁轨的实验陷入停滞,凉国的工匠能够造出轨道,甚至比马越要求的更长都没有关系,但他们无法使两根铁轨完美契合地连接在一起。
这说起来有些好笑,但事实就是这样,如今的铸铁技术能够制造大家伙,但却无法完美铸出两条尾能够完美契合在一起的锁扣。
不过这个问题在一名木匠提出楔子之后得到了改善。
所谓木楔子便是木匠在制作器具时因为铁钉造价高昂不够实用而明出独有的木隼技术,使用木块的勾连契合使木具完美契合在一起不过这种工艺用在轨道上也有其缺点,木隼一经契合便无法拆卸,而契合的过程也因为铁轨的重量而变得非常费力。
但无论如何,至少拥有了能够在地面上铺设的铁轨,随着各地收集弹性大的木料做枕之后马越就能看一看他所构想的轨道马车在高低起伏的坡道能够拥有多大的用处了。
此外,这个冬天陇都的匠人们成功在陵水河畔的中上游分界处制作了一座烧铁高炉,这没什么困难的,仅仅是石料工艺罢了。这样的石高炉在冶铁工作上几乎与先前炼铁司那些高炉没有太大差别,这距离一座马越想象中的蒸汽高炉还差距很大。
气缸在工匠大典中集思广益,很快便有了办法,而无论是大型鼓风机还是铁管、木轴还是飞轮都已完好制成,但蒸汽机运作不起来。
因为没有担当木轴连接点活塞的合适材质,活塞需要相对柔软,并且使用重量较轻的物质支撑,松胶倒是可以满足,但制作成本有些高,难以量产。而且合铸的铁管除了可能透气之外内部也很难打磨光滑运用蒸汽能量的路无论对马越还算天下都还非常遥远。
但无论如何他都要将这件事努力到底,即便是在弥留之际只要能够出现蒸汽机的雏形哪怕效率再低都足矣令他含笑瞑目。
他十分清楚,东方文明在近代被碾压的原因便是轻视工业,走到马越这一步,他思虑的很多东西已经不是生前的事了。如今的地位、权势,让这天下的一切都变得似乎唾手可得,他已经没有什么不满足了。
真正让他在这种时候在意的,是能为后人做多少事,以及将来自己在历史上会占据一个怎样的角色
在这个科技处处受限于生产力的时代,研究工业是一件出力不讨好的事,耗资巨大却十分可能血本无归。
可他深知,这一切他当仁不让
时代与文明的限制之下,无论生产力、科技,亦或是政治革新,都必须由上至下,因为封建时代的一切都建立在王朝之下。
就连他这样一个王者做这些事情都显得有些吃力不讨好,难道要指望将革新技术的使命交给那些地主吗
尽管雇佣关系已经出现,小作坊生产却还仍旧把持在官办工厂的手中,马越无法将这种权力下放到百姓手里,他甚至都不愿将凉国的炼铁司交于外人之手。
万一别人叛了呢带着他的流水线作业、带着他的鼓风机,投奔别人去,无端给自己树立出强大的敌人,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掌管佃户的豪强都不会费力去钻研新的农业技术,因为这未必是一条能够走通的路,况且现有的一切条件不是还不错嘛,几百顷地,几千号僮仆簇拥拿有去搞技术的花销,完全可以再购置些许田地雇上十几个佃户那可是实打实的收入。
更何况,有这个条件的达官贵人,在现今时代都是什么人诸侯,最不济也是野军阀,划地而治的王者才有如此条件他们这些人更愿意把财货花费在招兵买马上。
有刀有人有马,难道还愁没有土地吗
就在这种环境之下,技术这种事别人是指望不上的。
马越所能依靠的,只有他自己。文化、经济、军事、技术他已经等待了太久,如今距离凉州书院成立已经有整整二十个年头、通西域的商路十二年、甚至凉州兵马的军事改革更是自马越领凉州牧时便已经大刀阔斧地开始。
这一切他等了太久太久,或许他的准备仍然不够,如今的凉国仍旧达不到掀起工业革命的标准,如今的文化也很难与宋明资本萌芽时期相比。
但是他啊,等不下去了。
每个清晨对着铜镜看到两鬓的白霜,尽管随着横行天下的军事力量不断激励着他的雄心壮志,可他却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他的身体已经渐渐苍老了。
苍老。
河南尹,洛阳,皇宫。
嘉德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