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擎坐得住,饮酒骑马喜不自胜,并为借着凉国大旗收编了下邳国糜氏一部人马而感到沾沾自喜。
但别人可坐不住。
堂堂凉国继承人在全天下的眼皮子地下消失了两个月,况且还是战败之后生死不知的情况下,若非凉王坐得住,言明了待到来年看看情况再丧他马擎的衣冠冢早就进了彰山孤坟了。
徐晃在冬夜里传回的信件多少给马越打了一针强心剂,根据彭泽湖之战的凉国逃卒言说,马擎兵败后并未被敌军追击抓获,而是收拢溃兵旧部向下邳国的方向去了。
这才真正让人感到安心,否则若是叫马越白人送黑人幼年丧父、早来丧妻、晚年丧子,人生三丧可就齐活儿了
保不齐威名赫赫的凉王殿下就这样直接急火攻心撒手人寰了
整整一年的阴霾啊
丧了恩师、失了良将、丢了城池、起了叛乱、二五仔在背地里捅了刀子,到最后又丢了儿子。
如果再让马越年轻二十年,他不会要什么凉国,定然会起大军围攻皇城,操持弓马怒砸城门楼,一路向南打到曹操的豫州老家但他不再那么年轻了,他的身后是风雨飘摇的凉国和九百万户百姓。
他像个持缰的懵懂少年,却驾着一匹狂奔的野马。
国家的、天下的前进方向,已经不似三十年前那样容易调整方向了。
他一生都希望改变潮水的方向可这件事二十年前他做不成,先帝该死的还是死了,洛阳该乱的还是乱了。
二十年后,依然。
他拼尽半生,也只能做出些许改变,尽管曾经他赤手空拳如今却改变了数以百万计百姓的生活。
可这些改变放在历史长河中,依然不过是沧海一粟。
征战三十年,他做出的最大改变,竟是改变了他自己的心性与脾气。
不过最终新年夜里,上天还是将新一年的礼物送到陇都。
这是有意义的一年,因为在年初的第一个夜里,一颗人头被快马传送到陇都凉王宫宴之上。
与这颗人头一起来的,还有几个骑着野马披着兽皮的蛮族勇士。
蛮族嘛,马越太熟悉了,脑袋上的头编成小辫子,裹着右襟左衽的皮袄,脸上纹着刺青浑身散出剽悍气息的男人往前四十年,羌人兄弟们大多都这模样,但宫宴上的人们相视默默,没有人认识这个凶悍强健的男人。
而且他不是羌人
凉州之地,羌汉杂居,但也还有些不知名的夷族,而这个满头辫的男人既不是羌人也不是汉人,他的身份就呼之欲出氐人。
“仇池山氐王李虎,拜见凉王殿下。”
自称李虎的氐人之王并未下跪,只是俯身作揖,他的动作让马越想到三十多年前初入洛阳的自己。
面对满屋子的达官贵人,尽管想表现出自己的傲骨,气度上却终究差了那么一点。
马越突然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
有时大人物并没有小人物过得舒服,他不知道这个李虎统治着多少氐人,哪怕只是几百个,有一个问题在他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
这个氐王要比自己这个凉王更幸福。
真正茹毛饮血,挣扎在生死边缘不惜命的男人才最自由,而对男人来说,自由便是幸福。
内心自由的人不会讲究那些狗屁气度
“免礼,就当这里是你的部落吧,氐王阁下,感谢您送来凉国叛将成宜的头颅。”马越磨痧着下巴,摆手说道:“上酒,请饮对了,请问氐王是如何现成宜的”
马越现在还没想清楚,难道说在凉王殿下征服西域二十七国之后的声望已经大到这个程度了吗不知名的山沟沟里冲出一伙野人兄弟就把慌不择路的成宜宰了
仅仅是为了取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