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
书房。
王守业坐在桌前,就着灯光,一页一页地,熬夜翻着账本。
账本很多很厚,装着整整一个大木箱。
里面是过去五年内王家一应收支的账本,包括各处产业、私盐、乃至于海货。
他的左手边,是几本花名册,上面记载着整个王家所有下人的身契,以及亲属关系。
王家上下光是签了身契,卖身为奴的下人,包括门房、丫鬟、嬷嬷、打手、花匠、裁缝、厨子、车夫和各种杂役,接近三百号人。
这名册上有记载着他们原本的身份、籍贯,以及进入王家的年月日。
王守业打算从账本和花名册上下点工夫。
清查王家内部可能存在的奸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王守业打算先从账本和花名册着手调查。
“真不愧是做老了账的账房,这些账目粗看下来还真是滴水不漏。”
王守业又翻了一册账本,哼了一声,将这一册单独拎出来,贴上标注。
靠他一人看完这一大箱账本,怕是要花个几个月,他哪里有这功夫?
“谁家掌柜不做假账?越是没有问题的账目,越是有问题。虽然这话有失偏颇,可却是道出了人心。”
王守业继承家业以来,时日尚浅,底下人阳奉阴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就为这个,他自己下了苦力气,特意找了附近有名的铁算盘,奉上重金,学了账目,对这里头的各种规矩漏洞都是门清。
让他自己来做假账,未必能做得多么细致,可至少这些普通的账房先生,想糊弄他就不太容易了。
“赶明儿再雇一批账房,也不干别的,就给我拿着算盘,花上一个月,反复核算这些账目。”
让王守业自己来一一核算账目明细,揪出耗子,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他还有别的事情。
“来人,备车!”
喊了一声,书房外候着的小丫鬟甜甜地应了一声,就下去叫人。
书房分内外间,都有床铺,外间是留给负责守夜的丫鬟睡下的。
不光是书房,即便是主家卧室,外间也都有厢房留给守夜的丫鬟嬷嬷。
王守业最近几天都宿在书房这里,他的贴身丫鬟自然也要跟来书房。
除了大丫鬟春桃之外,还有几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都是属于王守业的贴身丫鬟,当然也是备选的侍妾,未来的姨娘。
这属于大户人家的标配。
不久,王守业到门口,马车就等在这边。
瞄了一眼,马车是常用的,马夫也是,至少走出去很容易就会被人认出王家人的身份,王守业很满意。
又到另一架牛车上瞧了,礼物装了一大车。
上好的贡品云景缎十匹,官窑绝版青花瓷十件,名贵茶砖十方,另有珍奇古玩字画若干……
这份礼物,就大大方方地,摆在车上,慢悠悠地赶着牛车送去。
“不错,出!去周家!”
王守业一声令下,马车,牛车,骑士,一行人就打着王家的旗号,往周家去了。
为了迁就牛车的速度,马车也放缓了,晃晃悠悠走走停停。
一路上,招摇过市,不知被多少人见着。
此时正是接近晌午,王守业算准了时间,就是要在周家蹭午饭。
带着这份赔罪的礼物上门,就是要自退一步,解决和周家的争端。
……
周家。
花园之中,水潭边上。
汩汩流淌的泉水,自地下涌出,穿过假山,流入深谭,环绕着周家大宅,平稳地流淌着。
周家父子正在玩一个游戏。
将字谜写在荷叶上,放入塘中,任由水流激荡,碰撞,漂到任意一处。
随后捞起荷叶,当场解谜,解不出来的就要饮酒一杯。
当然,这是在家里,字谜都是亲手放置的,没有罚酒一说。
“所谓曲殇流水,也不过就是将酒,放在水流中飘荡,任其自取而饮。”
“多用荷叶承载,于夏日消暑嬉戏,别有一番趣味。”
周桂正侃侃而谈,将自己的见闻说给儿子听。
这些都是文人之间交往的娱乐游戏,多了解一些,以免以后出丑。
周桂也是有心趁儿子院试之前,多教导他一点常识。
今日这荷叶猜字游戏,就是他手把手教着儿子,从选叶,到规则,一点点揉碎了讲解。
周迅听得也很认真,不时捞起一张荷叶,取下其上的字谜,展开,模仿着解谜。
“除了这荷叶猜字,还有花灯字谜。不过在家里这点地方不好演示,倒是宗祠那边库房就有几个旧花灯,你要是有空可以去找找看。”
周迅想起了被他拆掉的那几个旧灯笼,灯面上依稀是有字迹,原来是往年周桂猜谜赢回的花灯,就是不知是不是还有几个红颜知己,又引出什么风流往事。
周桂不曾注意到儿子的走神,继续说道。
“说起这个花灯,就不得不说一声元宵,那晚家家户户都要放灯,尤其是年轻男女,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