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不算聪明的祖思丽小姐试探性问道:“夫人,您是在称赞我那个平庸到不能再普通一点的亲戚吗?”
平庸?
夫人默不作声。
远方,奥古斯丁终于转身,嘴角冷笑道:“再见,征服了帝国狼王的女人,叶卡捷琳娜夫人。希望你能在帝都为我解释一些我亲自说出口便永远无法让人信服的谎言。”
奥古斯丁走上魁北克糖枫下的大理石小径,中途前往双子雕像,乌斯曾在这里停留,这是那位表兄的潜意识行为?还是“充满亲情”的暗示?
不管是拜占奥还是梵特兰蒂冈,两大教廷对于任何一场神迹和圣降,一直遵循不可诉说、不可付诸笔端、不可揣测的原则,现在被记载并且保留下来的古老文献,都是一些无神论者的私人行为,这类机要档案,都被封存在最隐秘-处,尤其是一些被证明给大陆带来劫难的圣降,其记录文字,哪怕是一张单薄羊皮卷,都会被层层封印,每次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地打开,都要经过无数道手续的批文,例如诗呢歌的第一次圣降,哪怕席研究官腓伊小姐那时候严格忠诚于黑羊之母,她事后对奥古斯丁说明并未向海姬大人有任何泄露,只是用一系列极模糊的文字阐述了诗呢歌的幸运,事实上至今圣灵庭和母羊都不曾知晓圣乌尔班的详细*,直到圣乌尔班重返塔尔塔洛斯地狱,奥古斯丁才向皇帝陛下说明有一位中阶天使被上帝左眼魔法阵召唤出来,并且它最终离开了诗呢歌,重返天堂,至于为何会出现在蛮荒大陆的先祖祭祀神殿,奥古斯丁干脆用了“未知”一词,相信做了很多年帝国最大无神论者的朱庇特大帝不会对此给予太多的好奇,等到真相浮出水面,差不多已经是奥古斯丁预先设想的“十年”后,那时候,已经不需要为这个谎言去编织更多的谎言。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即便朱庇特大帝能够耐心等到那一天,奥古斯丁的生命沙漏能否坚持到那一天?
人类的正常寿命是五十年,贵族因为优渥的生活条件本可以增加宝贵的二十年,但对肉类的贪婪和对蔬菜的鄙弃、床上的过度透支等众多带来不良影响的特权,使得贵族只比平民多活十年,骑士,除非是圣棺骑士,战争的创伤使这个群体与一般贵族的生命长度无异,唯一的例外是魔法师,除去那些“理论上巨人行动上侏儒”的纯粹理论派魔法师,大多数魔法师因为对身体的锻炼和晦涩理论的钻研,得以成倍得到生命女神的青睐和眷顾,但这往往意味着初入魔法殿堂的年轻时代甚至是儿童时代就开始恪守戒条和克制欲望,魔法师就是体弱的代言词?这绝对是骑士们的恶毒诽谤,只要用屁股和膝盖想一想就知道,没有足够健康的体魄,如何去思考那些头疼的难题,如何坚持长久的吟诵,魔法公会的各级考核中,每年都有需要长达十五分钟以上的特殊咒语,这使得许多中级魔法师的体能普遍能够媲美甚至超出懒惰的低阶骑士,选骑士职业的,往往习惯性极度排斥魔法师,但选魔法师职业的,却很有意思地喜欢辅修骑士,只是即便一名魔法师达到大骑士水准,也往往不会去领取勋章而已。奥古斯丁是异类中的异类,按照常理,活到六十岁肯定不是问题,现在可就难说了,只要再来任何一场需要耗费底牌的战事,奥古斯丁可以肯定自己活不到下一个十年。
奥古斯丁突然想早一些陪潘多拉去占星楼德古拉之牙看那星空,平时也可以多陪陪萝莉管家去乌鸦集市购买一些淑女会喜欢的奢侈品。
有些疲倦的奥古斯丁回到书房,趴在书桌上,昏昏睡去。
意识彻底模糊前,没来由记起一场儿时的对话:
“老师,你喜欢旅行吗?”
“世界是一本书,你不旅行行走,就只是翻开一页。”
“那就是喜欢旅行了。”
当时还是个儿童的奥古斯丁吃了一个结实板栗,她轻柔道:“没有人知道这本书是喜剧还是悲剧,不翻开下一页,没有绝对的好坏。”
揉着脑门的奥古斯丁仰着脑袋,仰视那个终年穿着黑袍的私人魔法老师,可怜巴巴问道:“那我是老师的哪一页?是个悲剧吗?”
她没有回答。
奥古斯丁觉得可能没有机会得到真实答案了。
熟睡过去,眉头紧皱,依然无法像个无忧无虑的婴儿。
————
缪斯大陆腹地,半年前经历过两场大战的抽泣者平原。
一袭黑袍出现在平原上,披着绘有一个晦暗魔法图案的斗篷,几缕黑垂下,与黑色长袍融为一体。
她恰好站在奥古斯丁蹲下去抓起一把土黄色沙砾的地点,蹲下去,和他一样,仍由沙砾从指间滑落。
只是不到一把的沙砾坠地后,整座大地开始如沸水一般剧烈翻腾。
龙卷。
一个不断暴涨的黑色龙卷风。
平静的抽泣者平原竟然凭空出现一个瞬间壮大到高达数百米的罕见怪物。
龙卷风旋转着冲撞向先祖祭祀神殿。
最恐怖的并非这个龙卷的规模,而是不管神殿方面如何用萨满术抗拒它,它不但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巨大,几乎媲美神殿的至高点。
直到悠扬洪亮的的毁灭号角缓缓响起,它才逐渐散去。
但龙卷散去后的一幕,却让神殿内的祭祀们再次感到一小撮人类的神秘,上一次,是圣降而来的教袍,这一次,更加匪夷所思,无需吟诵和魔法阵,轻松制造了一个逼迫萨满皇帝吹响黑羊号角的龙卷风,还不止,当暴风归于平静,那一袭黑袍,在空中以登阶而上的傲慢姿态,步入天空,直到与先祖祭祀神殿顶点持平!无数的先祖英灵在怒嚎,整座神殿都在颤抖!
她只说了一句话,明明是很清淡的语气,竟然响彻云霄,如同雷鸣。
她轻轻道:“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