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倾城心疼。
心疼他的执拗,他的坚硬,他埋在内心深处不给任何人看的曾经。
陆羽浅浅一笑,帮苏倾城擦干净了眼泪。
“老婆,打今儿起,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要你哭。”
苏倾城点点头,眼泪还是忍不住滑落。
陆羽吐了个烟圈。
他在想,自己有多久没哭过了。
娘死的时候,他哭了,那年八岁,肝肠寸断。
爷爷死的时候,他想哭但是咬着牙没哭。
爷爷临死前说男孩子不可以哭,他觉得爷爷一定是在天上看着他,他就真的没哭,一滴泪都没有掉,全部吞进了肚子。
再后来——
那个恶毒女人处处给他穿小鞋他没哭。
那个人小鬼大的黄毛丫头把他养的小狗给剪成了两截他没有哭。
他爹斩断了他的任督二脉、废了他的天地桥,他也没哭。
他在笑,疯狂大笑,说陆野狐,你这瘪犊子有种就整死我,你整不死我等我五年老子来整死你。
陆野狐就是他爹。
他爹没整死他,把他整成了废物,赶出家门。
“老子倒是要要看看,你这个自称老子的不孝子,五年后凭什么整死老子。”
这是陆野狐最后对陆羽说得话。
这是个在陈青帝之前打遍四九城无敌手的男人,他的强大和冷血,没有让陆羽感到畏惧,而是觉得恶心,无比恶心。
再后来,就是师父陈道藏之死。
这一次,陆羽没有哭也没有笑。
他无比平静地帮师父打点好了后事,为他披麻戴孝送终。
今年他二十一岁,饮了三年北地风雪,早就不温室里面的花朵,而是一株顽强的、能顶开巨石的野草。他已经足够成熟,成熟到明白了一个道理。
若为林木,当欣欣以向荣。
一个男孩要成为男人,需要把许多东西藏在心里、带进坟墓。
悲凉,孤独,野心,还有怨恨。
来到江海后,他身上再无一丁点锋锐和棱角。
他学会了藏拙,学会了以德服人,学会了陈道藏一直再给他灌输的东西——王道。
正在此时,苏倾城接到了一个电话,京城打来的。
她走到一边,避过陆羽接了这个电话。
“苏总,那位陆家大少的资料太难查了,我费了千心万苦,才找到一点有用的信息,知道了那位陆家大少的名字。”
被她一出差名义派到京城的那位女助理凝声说道。
“他……他叫什么名字?”
这一刻,苏倾城心跳得好快。
从未有过的虔诚,她祈求上苍,陆羽不是那个人。
“苏总,你声音怎么了,怎么听起来那么紧张?”女助理疑惑道。
“没什么……你先等等,别挂电话。”
苏倾城突然有些不想知道这个她先前一直想知道的问题答案了。
但……若陆羽真的是那个人,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她又如何能嫁给他?
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有道德和精神双重洁癖的女人,她实在是过不了那道坎儿,跟一个一想起就会反胃恶心的男人度过一辈子。
哪怕再爱再爱,她也做不到。
她先前跟陆羽说,她的心很小很小,小的只能装下一个人,装进去了,就再容不得其他人。
她没有骗陆羽。
即便陆羽真的是那个人,那她大不了就一辈子不嫁了吧。
这就是她的命。
“说,他叫什么名字?”苏倾城拿起电话,很是平静地问。
“苏总,你搞错啦,那个陆家大少不是陆羽,他叫陆长青。”女助理浅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