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相同的夜空下,在同一个城市里,无法入眠的又何止魏兰懿一个呢?
不知道今晚的第几包烟了,厉尔卓在酒店顶楼的阳台上静静地伫立着,望着对面,当年,他住的那个小套房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摩天大夏,灯光璀璨。
所有的一切,早已不一样,似乎只有记忆还在,顽固地盘旋在脑海,在心底,怎么也挥之不去。
这痛苦的记忆啊,究竟还要折磨他多久?
他抬头,望着近在眼前的夜空,似乎只要他一伸出手就可以触摸得到。
下意识的,那只没有夹烟的手往头顶上伸出去,指尖触摸到的,却是一片空荡荡的冰凉。
怎么可能真的碰到天呢?他只不过是站在这里的最高层罢了。
是啊,他站在了人生的最高点,可以从容不迫地俯视一切,多少人在仰望他现在的位置,他早不是当年那个没没无闻的穷小子了,他在金融界闯出了一片天地,有名有利,小有权势。
而这样的他却无人知道,其实,他的心寂寞无比,荒凉如沙。
多少年来,他最想做的,或许就是出现在她面前,以她所想像不到的姿态,淡淡地问她一句——难道,你就不曾后悔吗?
谁能想到,十年后,在他们竟是以这样的方式再度见面之后,他更加想问她,魏兰懿,你后悔了吗?
魏兰懿,你后悔当年那样对我吗?
后悔吗?后悔吗?后悔吗?
总统套房里,那张超SIZE的大床上,白色的床单,枕头被他一一丢到地上,最后他狠狠地抓过空调的遥控器,直接调到了十度以下,然后把自己扔到没有被单的大床上,无力地躺着,望着空荡荡天花板,任超强的冷气直接吹到他身上,他却感觉不到凉意,因为他的心比冰还冷。
魏兰懿,你看到了吗?
我现在住在豪华的总套里,吹着要多冷就有多冷的空调,躺在哪怕在上面打几个滚都不会掉到地上的超级大床,出门有豪车,只要愿意,还可以买私人飞机,只要他想,山珍海味随便挑……
这不是你想过的生活吗,魏兰懿?那你现在,又怎么会到酒店去陪酒?
呵呵呵……他应该大笑的,为什么眼角却有东西要流出来?
为什么在这样的夜晚,他辗转反侧仍旧是无法入眠?
黑暗中,他终于从大床上起来,伸手,熟悉地拿过那个药瓶,倒出来,就着放在手边的杯子里的水把药吞了下去。
他不能再这样睁着眼到天亮的。
吃完药后,他下床,把丢在地上的床单,枕头一一捡起来,却不是回到大床上睡觉,而是就近地躺到了那张长型沙发上。
不知过了多久,药效发挥了作用,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紧紧地抱住怀里的枕头陷入无边的黑暗……
“我要跟你私奔。”十七岁的魏兰懿,手上提着一只小小的包包,忽然冲进前来开门的男人怀中。
“怎么了?”厉尔卓听到她的话,愣得差点连嘴上的烟都掉在地上。
“我爸妈说,无奈如何都要我们分手,可是我不要……我不要离开你,他一气就叫我滚。”魏兰懿可怜兮兮的丢下手中的小包包,双手紧握住他的腰间,脸蛋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倾听他有力的心跳。
果然还是在他的身边,在他的怀里最好,她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懿儿……”厉尔卓一手按掉烟,一手抚着她后背,似乎在消化她话里的意思。
“尔卓……人家现在真的变成无家可归的可怜虫了,你要不要收留我?”十七岁的魏兰懿咬着唇小声问道,心中却有着无数的不安。
她有一头乌黑明亮又柔顺的长发,云鬓自然往两边垂,柔嫩的白玉双耳在发间若隐若现,白皙小巧的心型脸蛋,肌肤白皙剔透,接近珍珠的光泽,仿佛一捏就出水。
如弯月的秀眉下,是一双好像会说话似的盈盈秋眸,灵动无比,小巧的鼻子下,那张淡粉色的唇正被她紧张地咬着。
她不高,站在厉尔卓面前顶多到他的胸膛,纤细娇柔的身子给人一种极需呵护疼爱的娇小感。
偏偏,厉尔卓对这样娇小可爱的她完全没有一点的抵抗力。也许是一种平衡的心态,就像个子矮小的男人特别中意高个子女人有着相同的补偿心理。
“你该知道,你家人都是为了你好,我不仅没有钱,连个像样住的地方也没有,无法供应你生活。你还小,还要上学……”厉尔卓搂紧她,闭上眼在心中叹气,语气中充满着无限的宠溺。
“没关系的。你以前的生活怎么过我们以后就怎么过,你吃泡面我也可以吃,我一点也不想要好生活,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一天两餐也没有关系。”魏兰懿把他抱着更紧了,就怕他会把她赶走一样。
“你家人知道你来找我了,是吗?”厉尔卓弯下腰,把下巴抵着她的头顶,闻着她好闻的发香,声音柔得像是怕吓着她。
“我爸说,只要跟你一起生活不出十天,我一定会受不了吃苦的日子,自己跑回来。”想到家人不认可的表情,魏兰懿气得嘟嘴。
魏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富裕人家,像他种身份的人怎么可能入得了他们的眼呢?
厉尔卓干笑的自嘲,“我也这么认为。像你这样的千金小姐,实在不该跟我在一起。”不但要吃苦,还有可能三餐不饱呢。
十九岁的他,还在念高三,但看起来已经很成熟了,环境造就了他不得不提早看尽世间冷暖。除了晚上到便利店打工,寒暑假的时候他还到工地打工,日晒雨淋出一身古铜色股肤,深邃的双眼虽然带着丝丝冷漠,却在面对魏兰懿时,展露淡淡的柔情。
高挺的鼻子,抿紧的嘴唇,他有一张如艺术家般雕刻出的阳刚脸孔,孔武有力的硬挺身材,全身上下看来连点赘肉也没有。
“我可以吃苦的,你相信我,相信我……我也可以去打工,我不会花你的钱,我可以去便利商店工作,可以去当小妹,还可以去……”
他哑声地唤她,“懿儿……”
“嗯?”她抬着一双星眸望着他。
他却低下头,目光落在她修剪得漂亮有型,还涂着浅色指甲油的水葱手指,忽然懂了。那手,一看就知是双养尊处优的玉手,沾不得一点阳春水。
“你洗过碗吗?”他问。
“没有。”
“扫过地吗?”
“很少。”除了在学校偶尔值日的时候。
“你在家里不用做家事吧?”
“我们家有人会做?”
“谁?佣人吗?”
“嗯,”
他懂了,明白无误,心中的刺痛越来明显“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