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相视一眼后,一名少了半只耳朵的将士跨前一步,大声道:“将军,你自十七岁从军,纵横六万里,征战三十年,立下赫赫功劳。可短短一年,国君连降三道旨意,把将军一贬再贬。如今,将军你被逐出朝堂,只能领一孱弱水军游荡在外。当今国君心意,将军你还看不出来吗?”
船头上背对众人的男子低头叹息一声,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豁了半耳的男子听后大急,说道:“将军,你可曾想过,若是继续这般下去,你的结局会如何?”
船头的男子闻得此言后,身体一怔,沉默不语。
豁耳男子见此,精神一震,替男子答道:“不是屈死于牢狱之中,就是问斩于午门之外。”
背对众人的魁梧男子听了这话后,背影更显悲哀,落寞。
“世人皆说付将军你威名赫赫,功高震主,当今皇上担心你会拥兵自重,有不臣之心,这才将你贬谪到边州之地,可真是如此吗?”
“不是如此吗?”付将军微颤,尽量平静着声音问道。
“属下斗胆问将军一句,将军你自己相信吗?”
付将军身形轻晃,没有说话。
“若论军功威名,将军能比得了三次提兵解京都之围的程老将军,还是赶得上两次平息宫廷之乱,稳定朝纲的苏大将军?他们才是人主真正该忌惮之人,可今上为何没打压这两人?反而突然对将军的态度变冷,将军可想过个中缘由?”
“我确实不知。”付将军摇头道,随后转身望向豁耳将军,道:“莫非林将军知道?”
“属下也是不知。”豁耳林将军答道。
见付将军脸露失望,林将军赶紧补了一句:“不过属下有一猜测。”
“哦?林将军有何猜测?”付将军好奇问道。
豁耳将军再次上前一步,盯着付将军,一字一顿道:“将军的身份可能暴露了,皇上已然起疑。”
付将军顿时身形一晃,脸色在刹那之间变得惨白,神情看起来颇为惊恐。片刻之后,才强忍下心底的慌乱,冷声道:“这一切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
豁耳将军大声道:“若不是对你身份起疑,皇上怎么会毫无毫征兆地冷落将军,甚至刻意打压呢?除此之外,属下想不到任何可能。”
“或许是有人进了谗言,蒙蔽上聪也说不定,只要本将军继续忠心为国,相信总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听得男子到了现在还在自欺欺人,豁耳将军终于怒了,厉声道:“符卓,你张口一个今上,闭口一个皇恩,莫不是当管国的奴才久了,就忘记自己身上背负的家仇国恨了,真当自己是姓付吗?”
见豁耳将军如此辱骂自己,付将军也顿时大怒道:“林值,你这话是何意?”
林值指着符卓说道:“昔日卫国董家谋反,我等的祖辈为保你符家皇室不至绝嗣,付出惨重代价。问问列位将军,经历救主之后,哪家不是家破人亡,几近灭族?
而你符家祖辈为了能报家仇国恨,重复社稷,个个励志奋。我等祖辈为了助你符家恢复尊荣,更是不遗余力,倾尽所有。如此艰苦经营四代,才逐渐有些势力底蕴。轮到将军你主符家时,你说要从军,我等也毫不犹豫地舍命相随,为你出谋划策,跟着你南征北战,成就了你的累累功勋。
可如今,形势陡转,管国皇帝生疑,降你军职,削你兵权,眼见有累卵之危,丧生之厄,而你却自我欺人地不作丝毫防备,还靦颜事仇,妄想再获恩宠,这与认贼作父有何不同?你可对得起那些卧薪尝胆,忍辱负重的符家列祖列宗吗?”
被豁耳将军这么一骂,符卓脸色涨红,满是羞愧。过了许久,才出声问道:“你们可是想让我起兵谋反,灭了管国?”
“不错。如今管国奸宦当道,外戚横行,闹得天下荒荒,人心不定。而各州各地灾祸不断,百姓流离失所,难以为生,落草为寇者数不胜数,管国灭亡苗头已现。我等都以为,此乃大好良机。将军只要有鸿鹄之志,我等必然执鞭随蹬,然后凭着百年积蓄,四处招兵买马,随后打出义旗,收拢人心,待势大之后就讨伐昏君,灭其社稷,再建卫国。如此这般,大事可成也。”林值越说越兴奋,眼神也越来越亮。讲到最后重建卫国时,神态更是亢奋,激动得难以自已。
听了林值慷慨激昂,意气风的一番话,符卓再想到祖上四代的期望将被自己实现,不由得心神澎湃,热血沸腾,顿时生出万丈豪情,仿佛天下已经唾手可得,连其余诸将也被带得燃起了熊熊战意。
正当众人沉浸在美妙的幻想中时,突然滚滚河水涌起滔天骇浪。战船随着巨浪翻腾而不断起伏,船上众人站立不稳,一个个摔倒在甲板之上。
战船虽大虽坚,可在茫茫江河内,面对这骇人风浪,依旧如同浮萍一般,颠簸不停,起伏不定。众人大骇,东躲西藏,紧紧地抱住身旁的一切事物,稳住着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