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一阵急促的颠簸,陆飞咯咯地笑着从昏睡中惊醒过来。
他定了定神,看了看四周,眼前又是一片山峦叠障,松林漫漫,他很是恼火,刚刚在梦中那让他神魂颠倒的云霄郡主正身着七彩舞裙在他面前翩翩起舞,那身段,那味道,虽然只是一梦,却让陆飞意犹未尽。
“师爷,你能找条人走的道吗?”陆飞打着哈欠,伸伸胳膊。
李顺指了指前方,“老爷,到了就到了”
陆飞随意搭眼看了看,哦了一声,还真是无趣得很,又想起那云霄郡主来,便趴在轿子上,嘻皮笑脸地问李顺,“李师爷,你说那云霄郡主出身那么高贵,嫁个男人家里也是金山银山,享用不尽,我怎么看她脸上那些笑容好像都是装出来的,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看得老爷我真是心疼不以呀,你知道是什么原因不?”
李顺直皱眉,“老爷,您怎么还能念念不忘呀,老惦记她有什么用,那可是郡主,有夫之妇,多想无益,老爷可别一失足成千古恨”
陆飞全不认同,“怎么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这么难听,这叫怜香惜玉,老爷我一见到这有苦难的女人同情心就泛滥,再说了,圣人不是说君子应有成人之美吗,我这是想帮她排忧解难呢”
李顺一脸嗤之以鼻的表情,“怜香惜玉?这话老爷你也敢说,云霄郡主和赵郡马那可是皇上赐的婚,这话要让朝廷的锦衣卫听去了,老爷你可就悬了”
陆飞连忙四下环视一番,别一句话真招来亵渎圣躬的大罪,不过这地界哪有什么除了树就是林,哪有什么锦衣卫,便接着道,“得得,你就说你知道不知道吧”
李顺好像还真知道点什么,四周看了看,凑近轿边上,轻声说着,“老爷真想知道?”
陆飞眼前一亮,喜道“废话,不知道我问你做什么”
李顺感觉在这漫漫长路中也无聊得很,找点话题解解这旅途的乏闷也不错,便道,“得,就算是在这深山老林中也嚼回舌头吧,不过老爷你可别当真呀,全当是笑谈,笑谈”
“你真墨迹,说嘛”陆飞心痒难耐,一再催促。
李顺对着陆飞的耳朵小声地说着,“市井传言赵郡马房事不举”
“房事不举?什么意思”陆飞大声的重复着,他没明白。
李顺慌忙伸手连连作着禁声的手势,“嘘嘘嘘!老爷别这么大声,这事传到赵郡马耳朵里,在下命都保不住了”
“到底什么意思吗?嘛叫房事不举”陆飞问道。
李顺嘿嘿一笑,一撑折扇,掩在脸侧轻声道,“就是男人那方面不行”
陆飞愣了半天,随即两人相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惊得松林中飞鸟四起。
笑着笑着,陆飞突然又愁眉苦脸起来,“师爷,你说,这忙我可怎么帮她呀?”
李顺愣住了,一句话也没说,加快步子先行朝前走了,脚步急促凌乱,大有恨不得马上就逃离这里的架式。
陆飞哈哈大笑,指着李顺那狼狈的害怕模样道,“你看你看,师爷,我不就随口一说嘛,瞧把你给吓得”
前方波光粼粼,一弯湖水曲折蜿蜒,大赛湖到了。
陆飞直了直身子,听到一阵紧锣密鼓之声响起,忙让落了轿,李顺带路,径直寻着锣鼓声而去,这八成是来迎接县太爷大驾光临的。
陆飞那是上任以来头一次下乡,虽然是帮郡马爷办事,但也很重视,这地方离县城太远了,难得来一次,咋的也得给这些人留个好印象,于是他让李顺给自己整理一下官服,毕整毕整的,乌纱帽也给拨正了。
随着那锣鼓声越来越近,陆飞乐得嘴都合不上,还没看到人,就抬起胳膊,甩开大步,寻声迎了过去,大喊着,“乡亲们好呀”
可是,当前方人群出现时,陆飞却傻眼了,前方转弯处,一群人,手执棍棒、粪叉之类的凶器正呐喊着,一脸杀气的朝他冲了过来。
锣鼓大作,喊打声连成一片,“乡亲都出来呀,他们来了”
“快出来呀,这官大爷又来了”
“官逼民反,来吧,这日子没法过了”
“......”
陆飞愣住了,还是李顺脑子反应快,一拉陆飞的胳膊,“老爷,跑呀”
李顺倒是眼明腿快,拉了拉呆若木鸡的陆飞,扔下句话扭头就跑,其余跟来的几个衙役和四个轿夫一见这阵式,也个个只恨爹娘少生了几条腿,浑然不管县太爷的安全,争先恐后地逃之夭夭了。
陆飞不是不想跑,只是这腿抖得太利害了,都移不开步子了,心里那个苦呀,后悔呀,咋就没把那忠心耿耿的赵班头也一并带来,这下完了,县太爷让老百姓拿粪叉子给杀了,传出去多丢人呀。
一众百姓呼啦啦的就围了上来,也不去追赶李顺等人,只是拿着手里的家伙什对着这位身穿官服的年轻县太爷,一圈一圈的绕着陆飞走着,一个个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陆飞扭头看了看李顺等人的背影,心中大骂:没义气呀,太不讲义气了吧,这群兔崽子,老爷死了,谁给你们开工资呀,救命哪!万能的佛祖,上帝,观音姐姐,你们把我带走吧。
“酒(狗)官,呸,告诉你,要钱没得,逼狠着,我们就上京城告御状,告不准,大不了杀官造反”百姓人一名粗壮汉子挤了出来,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常年在湖里混吃食的主,他在陆飞面前挥动着手里的锄头,大有一句话不和他意,当场便敢把这县太爷来个脑浆迸裂的冲动。
陆飞哪里经过这阵式,早就六神无主了,为求保命,也只得强自镇定,摆摆手道,“各位各位,冷静冷静,冲动是魔鬼,杀了县太爷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黑汉子一叉腰,“活都活不下去,还有么私(什么)东西是不敢做的,官逼民反,大家港(讲),对不对”
人群中吼出了声声‘狗官,为虎作伥,杀了他,把他扔到大赛湖里’之类的词句,不过大家也就都只是喊喊,作作吓唬人的架式,还没一个真敢动手的,不过有几个胆大的开始朝陆飞扔东西,什么泥巴团,树枝呀,破鞋呀,一股脑地都朝他身上涌来,虽然这些暗器的杀伤力不大,但这份屈辱任谁也挂不住了。
‘啪!’一只破布鞋从陆飞的脸上慢慢滑落,夹杂着一股腌盐菜的味道,一点不浪费地被吸进了陆飞的鼻腔里。
害怕过了头也就没那么怕了,陆飞那是胆从怕中生,伸手按住正滑落到胸口的破布鞋,拎在手里,大喊一声,“化学武器是不准使用的,谁的鞋,谁的鞋,几天没洗脚了,人才呀”
他这一喊,大家竟然不动了。
见这招管用,陆飞清了清嗓子,继续科普着日常生活知识,“脚臭,又叫香港脚,这是由于脚部细菌引起的,这个这个,长期脚气,对人体健康是很不利的,要解决这个问题很容易,多用消毒水洗脚,多晒太阳,杀杀菌,这个是很有必要的要推广一下的”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有个头不个的男人一脸茫然,拿胳膊碰了碰边上的人,说道,“狗子,这县太爷港(讲)么子(什么)东西哟,黑(吓)孬(傻)着吧”
陆飞一指那开口的人,“那那,别以为说宿松话我就听不懂了,骂县太爷可是要吃官司的,你,站出呀,叫什么,家住哪,家有几口人,说”一边说着一边朝那人走了过去,反正现在是福祸难料了,就算死那咋得也要死得有点面子,便挤出身上仅存的勇气,走进了人群。
一众百姓虽是个个怒容满面,跃跃欲试的样子,但县太爷那官威十足,看不出一丝胆怯的模样,还着实让他们害怕起来
那小个男人见县太爷朝他走来,手里拿着的烧火棍开始颤抖,惊恐不已地看着周围的人,哆嗦着声音道,“你,你要做么子(什么)?莫过来呀,再走我,我一棍子呼死你呀”
这时边上有两个一脸二流子气的年轻后生在指手画脚地添油加醋,给这小个子男人鼓气道,“揍他,揍,他来就是要逼我们交银子的,要逼死我们,揍”
陆飞转头看向这两个二流子模样的人,内心的恐惧早已化作满目的怒火,大声的喝斥着,“来,你来,县太爷就站在这,看你们哪个敢上,你,你来,要不你来,无法无天,动刀动枪能解决问题吗?”陆飞转动着身体,一一环视着众人。
老百姓那始终都是见官矮三分,刚才凭着人多势众那一股子冲动劲,才敢挥动凶器跟县太爷叫板,现在一见县太爷这临危不惧的气势,那股子冲动劲就早泄了七八分了,包围圈随着陆飞的四下走动,已经越拉越大。
那两二流子后生还众人没人敢出头了,便又站了出来,一人挥手嚷嚷着,“你来不就是想收这渔租的吗?还能干嘛,我们不交,要银子没有,就有命一条,要就拿去,大家说是不是”
他这话一出,立即就得到众人的拥护,大家也都挥手异口同声地嚷嚷开,“对,不交,不交”
另一名二流子见大家又群情振奋起来,胆子也大了起来,跳起来喊到,“回县衙当你的县太爷去吧,走吧,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