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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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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你紫云宫的紫字何来?”楚皇在谢昀正要转动木椅的时候,这般问道。

谢昀只顿了顿,就接着应森用力,将木椅继续推向门口,“那已经没有意义了。”

人都死了,无论谁怀念,都没有意义,他是,楚皇也是。而且,左拥右抱,儿女一打的楚皇,他配吗?

楚皇看谢昀离去的背影,眸光微澜,似有歉意,又似无意。

其实他们这五人心里都清楚,谢昀涉险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未发落。谢暄,谢明,谢晖还妄图……先发制人,当他眼睛是瞎的,还是心是黑的。

他们是他的儿子,谢昀一样也是。

他们这般冲了他跟前,已经不是蠢可以形容的了。

谢昀回到汀兰阁不久,应森就亲自将那紫藤鞭送来了。

谢昀没让送回去,但再让他用,铁定是不可能的了。这一点他清楚,楚皇清楚,应森也清楚。那一掷,应森到此时想起来,心都还是疼的。

即便皇家华丽好看的宝物见多了,看那紫藤鞭依旧会觉得稀罕,那持柄上镶了有七种颜色的宝石,满皇宫也只有谢昀用起来,怎么看都赏心悦目。

自此后,只怕再难看到谢昀耍那紫藤鞭了,送回汀兰阁,也只会被束之高阁了去。

应森离去,夜幕降下,再天明,楚皇就率众班师回京,持续五天的春祭就此结束了。

还未抵京,种种消息传回,又再次引起轩然大/波,谢昀虽然又是病,又是坠崖,但分毫未损,反倒是谢暄,谢明,谢晔被禁足了三个月到半年不等。

虽然他们的罪名是忤逆君上,但只要有脑子,稍稍联想,就知道怎么回事。这罪名没认,几乎和认没什么区别了。

谢暄谢晔几人最大的失算,不是低估了谢昀的本事,而是没看清楚皇,谢昀腿是废了,但只要他还是大楚的皇子,这等明目张胆的算计,最好还是别往谢昀身上使。

有人警觉,有人沉思……还有人暴躁,为了谢昀,也还为了另外一个……俞乔!

楚皇和陈思棠还要种种猜测,去确定边境的俞乔,是不是就是宜阳的俞乔,但齐凰儿却不用,她十分确定这一点,“是她,一定是她!”

齐凰儿受宠,在宫里府中,可以横行无忌,但也仅限于此,她的手绝对伸不到这些以外的地方去,即便伸出去了,能量也有限得很。

齐凰儿并不想表现得太过惊慌失措,但想镇定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毕竟,俞乔带给她,带给嘉荣长公主府的阴影实在太大太大。

她这两日心思都在谢昀性情变化的事情上,初听谢鸳说道宜阳城惊现的少年名为俞乔,当场就打破了杯盏,滚烫的水,淋了谢鸳一身。

“抱歉,”齐凰儿冷冷扫了谢鸳一眼,就直接走上前去,拉开车厢的门,对外喊到,“停车。”

谢鸳又疼又恨又委屈,她还真以为齐凰儿脾气变好了,全没想到她又这般毫无预兆地发作了,但她可不是她身边随意打骂的丫鬟,她才是真正的皇女,大楚的公主。

齐凰儿没有理会,她身后的各种失措忙乱,她下了马车,直奔嘉荣长公主的车驾。

以前就是她们太过轻视俞乔,才会有那样的结局,这一次,她拼尽一切,也要先斩断了她的路,彻底改变未来。

但嘉荣长公主的反应,全不在齐凰儿的预料之内。

“母亲,您不相信我说的话吗?”齐凰儿一切虽推脱梦境,但以嘉荣长公主对她的宠爱,绝对不会是这般冷淡的表现。

“相信你什么,不过是一个梦而已,”嘉荣长公主凝眉,弄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女儿,她的丈夫都对俞氏这般敏感,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而已!

“母亲,那俞乔会让……父亲离开你,你也不在意吗?”齐凰儿咬牙抬脸对上嘉荣长公主猛然变冷戾的目光,“母亲……您比我清楚,俞氏对父亲意味着什么。”

如果俞氏是齐恪成的弱点,那么齐恪成就是嘉荣长公主的弱点,齐凰儿多活了一辈子,总算能将这一点看清楚了。

但再让她面对接下来的嘉荣长公主,她却也怂了。

话落,齐凰儿再次冲到车门前喊停,离着京城不过两个时辰的路了,她这就又从嘉荣长公主那儿,换到楚皇御撵上去了。

“这般妖作,总有她落魄的时候,我等着!”

谢鸳恨恨地道。

**

俞乔从宜阳回到楚京三日,倒是哪里也没去,就在文轩书肆,读书练字练武,没有一刻时光是虚耗的。

书房内,俞乔在写字,王伯抱着几卷竹简,从外进来。

“这是这几日新收购的旧书简,您看看,可有用。”

“先放着,我一会儿看,”俞乔稍稍抬眸,就继续回神,专注写字。

家里长辈发现俞乔身上的怪力,还是从教她识文练字后,才发现的,平日里只觉得这个女娃,凭的能吃。

力气小写不了字,力气太大,一样写不好,曾经,她不知用断了多少毛笔,以致于,他阿公爱好的其他木活一般,毛笔扎得是越来越好。

但现在,俞乔又回到了当时的窘境了,她的力气随着修炼内家功法之后,也是越来越大,她不仅在练字,也在练习控制她的力道。

字写得并不顺,稍一分神,就又会用力过猛,称为败笔。但俞乔眉间,却没有任何急躁,便是一笔写坏了,她也会接着把剩余的写好。

王伯又站了有一刻钟,俞乔才放下笔来,她随即从书案边取过一个信封,递给王伯,“想办法送到崔御史手中。”

“是,”王伯接过,目光看着干干净净,无任何标注的信封却有些疑惑。

俞乔淡笑着,话语里的杀机,却无半点掩藏,“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既然打了,就该直接打到死为止。”

“这才是以儆效尤……”

禁足几个月算什么惩罚,楚皇的心已经偏到没边儿了。

谢昀可不仅仅是被设计坠崖那么简单,他们可是企图……从精神上彻底毁了他的。

王伯鲜少看俞乔这副含着隐怒的神情,他仔细琢磨了一下,近来的消息,才明白俞乔是在怒什么。

他再看他手上的信封,就觉有千斤之重了,这里面的东西,绝对了不得。

王伯离去,俞乔就将那些旧书简取过,一一认真翻看。

她面无多少表情,也不知有没有所得,就凭这份定神的功夫,整个楚京也鲜有人能和她相比了。

**

浮生斋,池胥人总算将他之前爽约的那一顿给他的友人们补上了。

但往日更爱谈及风花雪月的这些公子哥儿们,今日热议的,却也无例外是楚京百姓热议的,甚至是朝野上下都热议的。

早上上朝,以一根筋儿著称的崔御史,往朝堂上一弯腰,一跪,一番话一说,将楚国的天捅了半个窟窿。

楚皇被气得当场离朝,而那崔御史,也不愧是一根筋通到底,众人都离去了,他直接跑御书房外跪着去了。

崔御史是众御史大夫之首,他的话,没人敢不重视,楚皇也不例外。

他跪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被请到里面……继续跪。

“这个谢暄也没穷到那个地步吧,十万两赠灾银,他怎就敢?”

五年前,一场百年难遇的雪灾,从北境蔓延到楚国的南境,大楚在那个冬天里,被冻死不知凡几,民怨载道,悲苦流离。

楚皇为了表达他的圣眷,特意让他几个皇子代表他,前往各地赠灾,以达天恩。

当时传回多少百姓的感激,多少文人的赞颂,此时就有多打脸。

一个代表皇家的皇子,贪墨了这些救人命的银子,他的心是黑的吗?血是冷的吗?

崔御史在朝堂上唾沫横飞,愤恨难抑,一句接连一句,让众人无以应对。

事情传出来,全楚京,乃至整个楚国的人,都无法不愤怒,无法不激动。

谢时也将人命视为草芥,但说到底,那还是赵国人。

但现在……谢暄所为害死的,可是楚国人啊!

“之前听说,他被谢昀发作,还可怜他呢,现在看来……活该!”

池胥人北境一行回来,已经算入朝为官了,在坐的,或有功名在身,或和他一样,有武职在身,他们都这般讨伐谢暄了,可以想象那些号称正统仁义的文人,会如何群情激愤了。

“我怎么觉得……”池胥人端着酒杯,微微挑眉……

“觉得什么?”他的友人捅了他一下,随意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时间上巧合了些,”这事情过去已经有五年了,早不爆出,晚不爆出,偏偏就在他们设计了谢昀之后爆出……哎,也可能是他想多了。

他一直都觉得,谢昀和俞乔的到来,会让这楚京再难安宁起来了。这会不会和俞乔有关?

虽然是崔御史爆出的,但他口才是有,手段却无。

他们没有池胥人那段刻骨铭心的经历,自是无法感受到到俞乔的可怕,在波涛汹涌的楚京下,绝对不能忽视俞乔这样的暗流存在。

“谢暄……毁了!”

池胥人杯盏置于酒桌上,淡淡地道,肯定而绝对。

没有人能救他了!而且更惨的是,他连逃也逃不了,禁足在他的王府,他比所有人都落后一步得到这个消息。

再比他稍早一刻的谢明和谢晔,脊背都冒出一股冷汗来,“是谢昀……不可能。”

那个时候,他还“病”着,根本就不知道这事,而且他回来这才半个月不到,怎么可能掌握这等隐秘的消息。

但谢暄到底得罪谁了?无怪他们要说他得罪了人,那些银钱被直接贪墨的并不多,更多的是用在来回的仪仗,和他带去妾室的花销上了。

事情过去太久,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确定,到底有没有沾染上。

但爆出的人里,只有谢暄,没有他们,他们脊背冒汗,也暗自庆幸一番。

不管谢暄得罪谁了,如池胥人在浮生斋里的断言,他的确毁了,再无翻身之地地毁了。

楚皇在御书房里,怒气冲天,如何能不怒。

他能亲自贬谢时为庶民,在贬或者再杀一个儿子,也算不得什么?

现在,根本就不是处不处决一个儿子的问题!而是关系到他的威望,皇族的威望!

他怒的不仅仅是将这事儿挑出来的崔御史,就还有谢暄。

眼皮子浅到这种地步,也叫人叹为观止,比谢时还不如!

“一个两个……都在拖朕的后腿啊!”

前有谢时,现有谢暄,楚国皇室的威名,都要让他们一一败尽了!

楚皇在政治上的决断,绝对是极有魄力的一位,其心之狠同样如此,无论对谢时,还是对谢暄!

“……九皇子谢晔永禁宗人府!”

伴随着这份宣判圣旨,还有楚皇自己的一份罪己诏。

与其让其他人来打他的脸,还不如他自己来!

罪己诏的最后,还让谢暄贪墨的沂南地域,免赋三年。

谢暄虽然没死,但他今后的日子就是宗人府里暗无天日,方寸之隅的天牢了。

一场可怕的风波,被楚皇雷霆万钧之怒,和雷厉手段平复下来。

这个时候,还有敢冒头作妖的皇族,那才叫真的勇呢。

“……罪有应得!”小路子给谢昀复述外面的种种消息,波折起伏,激动莫名,最后,他还掷地有声地添了一句批语。

谢昀却没有如小路子那般幸灾乐祸,或者高兴,他微微低头,似在沉思……又许久,那轻抿着的唇,才一点一点地勾了起来,那风情婉转的双眸再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小路子一抬眸,愣在那里,脑中一片空白,已经忘了他还要说的是什么了。

平时的谢昀就极美极美的了,但这样笑的他……美到窒息,美到让人……心惊肉跳,失魂落魄。

小路子猛地合起嘴巴,想也没想就道,“您可千万不能对别人这么笑啊。”

这一笑无论男女,都得被他勾了魂去,不起歹心的,也就是他这种……废了根儿的阉人了。

谢昀扫了他一眼,笑容散去,眸光却还隐现暖色。

天下就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除了俞乔,他想不到其他人了。

“去准备马车,我要出宫。”谢昀转头对小路子道。

原本还想忍着,现在忍不住了。

他想见俞乔,很想很想。

“是,”小路子摸了摸头,有些庆幸方才谢昀不与他计较。

谢昀到底是皇子,虽然宫外没有府邸,但进出宫一两趟,还是相对自由的,只要宫门落锁前,他能回来。

“回来,”谢昀又将小路子喊住。

“去告诉应森,本宫要到京郊皇庄去养病几个月,让他安排。”

谢昀名下有好几个皇庄,后来他病了,楚皇也没交给别人,一并让宫里内务府管着,此时他醒了,也该要回来了。

让应森安排,只是让楚皇也知道他要出宫住几个月的事情罢了。

“是,”小路子弯腰退出。

谢昀独处内室,又弯起了嘴角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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