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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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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两天,人似苍老了十岁。

“父亲!”

耿璇跪地叩,长泪不起。

耿炳文向杨铎抱拳,杨铎忙让开,“长兴侯不必如此,本官是奉旨行事。”

话中不带一点烟火气,一身大红色的锦衣,晚霞映照下,竟似染上了血色。

面容俊美,唇边带笑,仍让人觉得冷。

这种冷,同沈瑄不同,不是被杀气震慑,而是像被毒蛇盯上,让人冷到骨子里。

见到现在的杨铎,孟清和定会惊诧。除了长相,他几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或许该说,这才是真正的杨铎,永乐帝亲封的锦衣卫指挥使。

看着耿炳文携耿璇离开,锦衣卫千户纪纲眼中闪过不甘。

是他拿着架贴,亲自带人抓了耿璇。

人逮到诏狱,正要用刑,却被杨铎下令拦住。

若不是杨铎横加阻拦,定能从耿璇嘴里问出不少“有用”的东西。

据闻,江都郡主薨前,曾有形迹可疑的人出现在郡主府附近,但在郡主薨后,这个神秘人又消失了。纪纲抓耿璇,就是为问出此人身份和下落。说不定还能查到建文余党的蛛丝马迹,只要证实,绝对是泼天大功。

建文帝死还是没死,葬进皇陵的究竟是谁,皇帝关押为建文帝讲经的和尚是为了什么,种种叠加,环环相扣,知情人口中不言,心中却已经明了。

抓人之前,纪纲已报知杨铎,但杨铎仍不许他用刑,实在令人不忿。

“纪千户为何做出这副样子?是对杨指挥使不满?”

锦衣卫指挥何聚在靖难中立有大功,看纪纲很不顺眼。这样的奸邪小人,无赖之徒,怎配锦衣卫千户一职!

“卑职万万不敢!”

纪纲连忙低头。

何聚冷哼一声,到底顾忌场合,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身后,纪纲抬起头,看着何聚离开的方向,面色阴沉。

耿璇被抓一事,在朝中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朝臣纷纷上疏,言锦衣卫之弊,请天子纳谏,裁撤锦衣卫。部分朝臣给长兴侯府递了帖子,希望耿炳文能够出面,以苦主的身份力谏天子,请天子撤锦衣卫,还政治清明。

长兴侯府将递来的帖子全都送了回去。

耿炳文的态度很明确,哪怕得罪满朝,也绝对不出这个头。

魏国公府也接到了同样的帖子,不用徐辉祖出面,徐增寿直接把人堵了回去。为防徐辉祖抹不开面子,干脆借口侯府修缮,搬进魏国公府借住。有这位在,没人敢继续给徐辉祖递帖子。

成国公淇国公等武将不能指望,六部堂官和御史言官只能孤军奋战。

遇到皇帝心情不好,拖下去打几棍子不是稀奇事。搁在仁宗以后,受廷杖是光荣,在永乐朝,被敲棍子绝对是要命。

几次下来,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连边塞都听到了风声。

孟清和一边忙着统筹大宁城的各项工作,一边关注朝中动向。正想着事情闹大了,皇帝北巡的计划怕会夭折,毕竟朝中不安定,出来也不会安心。

可事实证明,猛人到底是猛人,任凭六部天官轮番上疏,言官们抱头撞柱子,低头砸石砖,几乎把奉天殿砸出几个坑来,永乐帝照样集结队伍,摆出仪仗,按期北上。

天子离京,朝中定然要有部分官员跟随。

勋贵踊跃报名,文官则是被等着点名。

在天子北巡期间,一应政务全部递送至天子驾前。

传送有困难?想办法解决。

沿途耽搁时间?哪个部门耽搁,就问罪掌印。掌印不想丢官,就要督促下边的人拼尽全力办事。

解缙等人本欲谏言天子,可以世子代理朝政。奏疏未上,就被世子派人拦住了。

朱高炽不是傻子,被老爹日渐冷淡,采用冷-暴-力,足够他受的。若是解缙等人的奏疏送上,可以想见,老爹对他的态度会变得如何。

听说还有人走周王的门路,意图促使周王上表请立皇太子。

不管消息真假,朱高炽都冒了满身冷汗。这不是在帮他,压根实在害他!派王安去查这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三查两查,最终查到了宁王世子朱盘烒头上。让朱高炽更加怒不可遏的是,其中竟然还有世子妃的影子。

就算没有直接证据,但同周王联络的人,却与世子妃的父亲有旧。

查到这里,朱高炽再也坐不住了。

他能查到的东西,父皇岂会不知道?

想想父皇对他的态度,母后近日来的提点,头上的汗越冒越急,猛的一拍桌子,站起身,脸色却骤然间变白,视线模糊,向前栽倒,不省人事。

世子昏倒的消息惊动了永乐帝和徐皇后。无论朱高炽让他们多失望,到底都是他们的嫡长子。

太医院的院判和当值的几位御医都被请到了文华殿,世子妃守在朱高炽身边,脸色白,却没有哭哭啼啼,与一旁的侧妃形成了鲜明对比。

即便如此,徐皇后对她也不见多少亲近。

“世子如何?”

“回陛下,世子一时急怒攻心,痰迷心窍,醒来即无大碍。”

急怒攻心?

院判实话实说,朱棣的脸色却未见任何好转,显然误会了世子急怒的原因。不等朱高炽醒来,袍袖一挥,大步离开了文华殿。

徐皇后的表情也未见多好,在朱高炽醒来之后,叮嘱世子妃好生照顾世子,也很快离开了。

皇帝皇后同时驾临却先后离去,皇帝更是没等到世子醒来,宫中传言世子不得宠,可见确有其事。

文华殿中一片可怕的寂静。

朱高炽躺在床上,青白着脸。

世子妃想为他擦汗,却被躲了过去。

御医亲自熬好汤药,奉上,待世子用药之后,告辞离开。

殿中的宦官宫人放轻了脚步,呼吸几不可闻。

“张氏。”

“妾在。”

结缡多年,又生育了朱高炽的长子,世子妃一直被世子看重,如此冰冷的口吻,从未出现过。

“自今日起,除向母后问安,不得踏出殿中一步。另外,管好身边的人。”

“妾……”

“恩?”

“是,妾听命。”

世子妃咬着嘴唇,潸然欲泣。朱高炽却不在多看一眼,他尚且自身难保,何能怜惜世子妃?何况,断了世子妃同宫外的联系,也是变相保住了她。自己动手,总比父皇和母后追究要好上许多。

“你下去吧。瞻基问起,只说孤偶然风寒,身体不适。让他好好读书,孝敬皇祖父。”

“世子……”

“孤累了。”

朱高炽闭上眼,世子妃不敢多言,带侧妃一起从侧门退了出去。

世子病了,天子却没延后出日期。

父子之情已淡薄至此,饶是徐皇后也没好的办法。

除了唏嘘,部分朝臣对立储有了新的想法,远在开平卫的高阳郡王获悉消息,冷笑一声,将送到面前的书信撕得粉碎。

“王全。”

“奴婢在。”

“点个火盆,全都烧了。”

“是。”

王全躬身退出去,朱高煦仍在冷笑。

先是世子,现在轮到他了?

算盘倒是打得不错,可也要看看自己会不会上套!

“来人,那个怯烈帖木儿不是说有要事禀报?带他来见孤。”

“遵令。”

朱高煦紧了紧常服的衣袖,气势沉稳,愈肖似朱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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