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永诚是外来户,但吕绮是红星子弟。她父亲是转业军官,当年当过中层,是从物业公司当时叫生活服务中心支部书记岗位上退休的。吕绮有个习惯,当工作遇到困惑时总愿意跟老头儿聊聊。
范永诚去菜市场买食材,吕绮直接去了父母家。
“我昨晚看了厂台,新来的陶总不错,跟宋悦不一样。”吕父见女儿回来,“永诚呢他忙什么呢”
“他去买菜了。爸爸怎么能看出和宋总不同”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嘛。我不懂什么精益管理,觉得就是抓基础管理嘛。这就对了,别搞那些虚的,永远要实实在在地抓基础管理,这才是厂长的本行嘛。”
“永诚说那样不行,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怎么是小打小闹这就像过日子,总得脚踏实地啊。这些年厂里尽搞虚的了,什么创造和谐红星啦,岗位自治啦,要不就是对外投资,什么200亿啦,收到什么效果了尽吹牛皮了。像人家陶总就对了,抓食堂管理,抓单身楼管理,立竿见影,群众都说好。我看你这个同学行。你看人家说的,要增加职工收入,改善职工福利,多好,多实在。”
说到这儿,门敲响了,吕绮以为是范永诚回来了,开门却见在市委办工作的弟弟吕纬带着妻子女儿回来了。老头子看见孙女马上高兴起来,刚说了几句话,范永诚和吕绮母亲一同回来了,屋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这种场合掌厨的永远是范永诚。吕纬又跟姐姐开玩笑,“老姐,你真有福气,怎么就选了姐夫这样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啊。害的瑞娟总是拿姐夫说我。”
“少来,你这是表扬他还是讽刺他”
吕纬笑道,“当然是表扬了。姐夫就是优秀嘛。可惜了,要是姐夫去搞宏观经济研究,说不定出大成果了。最近厂里怎么样听说你们换老板了。”
“嗯,是换厂长了,”吕父说,“是你姐的同学呢。”
“是吗那可是好事。这年头,同学、战友,可是最硬的关系。跟你同学说说,提拔提拔姐夫呗。”
“是我高中的同学他还记得你呢。”
“是吗也是咱红星子弟叫什么”
“陶唐。肯定你不认识。那时你还上小学呢。”
“好像有点印象对了,是不是那年因为打架死了人被拘留错过高考的那个哟,蛮厉害嘛。今年多大就执掌红星这样的大企业了原来是他呀。”吕纬想起了什么,看着姐姐,但没有说。
“就是他。人家第二年考入了复旦。也算因祸得福吧”
“红星是改朝换代了老姐,市里也有大变动了”
“是吗怎么变动”吕父对政治的关心超过了吕绮。
“还没公开,但不是什么秘密了。王书记要升了市里的头头们这段时间就像热锅上的蚂蚁,都在跑呢。”
“跟你有关系”吕父问了句。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个耍笔杆子的,伺候谁都一样。不过,在白俊生那个神经病手下做事简直是煎熬。政府黄秘书长对我不错,我跟黄秘书长提了,想到政府办那边,也不知行不行如果能下去谋个实权副局长也不错,实在是不想在二科混了。”
白俊生是市委副秘书长,跟着市委副书记白涌泉,分管市委办综合二科,正是吕纬的顶头上司。
“你在机关待了七八年了,怎么还是这么幼稚”老吕头不赞成儿子,“走一处不如守一处。跟领导处不来,要先检讨自己”
“爸,收起你的老一套吧。”吕纬想起了流传在机关的那个段子,因为以寡妇说事,涉荤,不能对老父亲讲,“这年头可不是看你做的怎样,关键是上面有没有人。没听说吗年龄是个宝,文凭不可少,关系最重要,综合作参考我那个本科学历已经不占什么优势了,年龄马上就过线了,如果不能升为正科,这辈子就完了。”
吕绮知道弟弟一直想着谋个实职,不想在中枢悬着了,哪怕到临近的县里工作呢,总比在市委办写材料强。但这个忙她可帮不了。
“小纬,具体的情况呢,我也不清楚。所以帮不了你。但爸爸说的有道理。想做点实事没错,但不能急。从上面到基层容易,反过来就难了。红星就是这样,我想政府也应该差不多。”
“姐,你是不知道那个姓白的的德行。用一个过时的段子形容是再恰当不过了:喝酒三斤五斤不醉,跳舞三宿两宿不睡,吹牛拍马天生就会别提工作,唯独工作球也不会。什么叫二皮脸,你看他就明白了,对领导那是春风拂面,对下级绝对的冰霜严寒。我在他手下工作,算是倒了八辈子霉啦。”
“吕纬这些年你在市委机关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有这么评价领导的吗”思想绝对老派的吕老头重重地拍了下沙扶手,不高兴了。
“爸,菜差不多了,您就入座吧。”扎着围裙的范永诚从厨房出来,邀请老头入席。
吕绮一家聚会的时候,陶唐却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