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听到这宝贝的名称时,都不由得抽了一口气。
天山雪莲,真是好大的手笔!
不过短短的艳羡过后,众人心中又升起了疑虑。八老太爷的第三子好像是个庶出的吧?而且
才是个六品的县令,他哪儿来的那么多钱去弄来这么个宝贝?要知道,那天山雪莲可是价值连城,有价无市的东西!
这个疑问一旦产生,便如滚雪球般产生了许多联想。
莫非,他是贪污了民脂民膏,所以才搜刮了这么多钱财?莫非,他收受了贿赂,替有钱人办了什么事?总之,每一个联想都好不到哪里去。
裴燕山一张脸气得泛白,真恨不得将这个败家女给狠狠地揍一顿。老祖宗的寿辰,她送什么不好,偏偏要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看着四周那一道道质疑的目光,他就算有一千张嘴一万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起初,马氏和裴襄一样,也暗自得意着。
这些亲戚中,谁送的东西也没有她们母女俩的这份礼贵重。从老祖宗的神情就可以看得出,她有多喜欢这个东西。
只是短暂的欢喜之后,却变成了深深的焦虑。
果然,老祖宗将那东西放在了一边,沉声问道:“燕山…据我所知,你一个小小的县令,一年的俸禄也没多少吧?你哪儿来那么多的银子来这样贵重的东西?即便是因为孝心,也不该如此没有轻重,你应该没做出什么糊涂事来,平白辱没了裴家的名声吧?”
老祖宗这一开口,四周都变得安静下来。
裴瑾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扬,等着好戏开场。
裴燕山一脸羞愧的走到老祖宗面前,拱手行礼道:“老祖宗明鉴,就算借孙儿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违背祖训,做出这等荒唐的事来啊!”
“那你说说,这样名贵的东西,你是从哪儿来的?”老祖宗最是要面子的,而且今天在场的还有不少蒲州当地的乡绅名士,这么多人看着,她就算是做做样子,也得把事情给问清楚了。
否则,裴家的声誉便要毁于一旦了。
书香门第,最讲究的就是诗书礼仪。钱财之于高风亮节的书香门第来说,都是身外之物,不能太过看重。即便心里喜欢的要死,也要违背良心高谈阔论一番,来表达自己纯洁高尚的情操。
裴燕山心里那个苦啊,真心后悔娶了马氏这么个眼界小的妇人,生了裴襄这么个蠢笨如驴的女儿!
“燕山,你怎么不说话?莫非这天山雪莲真的来历不明?”老祖宗一威,下面的人都忙低下头去,不敢吱声。
裴燕山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后背直凉。他要是实话实说呢,不但面子里子都没了,还要背上私吞嫡妻嫁妆的骂名。若是不说实话,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应对。毕竟,那天山雪莲真的是太过名贵。以他的俸禄,就算不吃不喝一辈子,怕是也买不起的。
骑虎难下进退两难,便是他此刻的尴尬境地。
裴瑾冷眼看着她的便宜爹,还有马氏母女,眼神充满了轻蔑。裴云姗站在她身旁,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知道打哪儿冒出一股凉气,让她浑身不自在。
裴燕山的沉默,令老祖宗怒不可遏。
“你这个逆子!你倒是说呀,这天山雪莲打哪儿来的?!”不等老祖宗骂出口,老夫人田氏已经举起拐杖,朝着裴燕山抡了过去。
马氏见夫君被打,心里又是着急又是心疼。而裴襄早已吓呆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裴燕山已经被打了好几棍,却又不得不极力的忍耐着,否则还要被说成是忤逆长辈的不孝之人。
“祖母…求您别打了!那天山雪莲是从母亲的嫁妆里拿出来的,爹爹并没有做对不起裴家的事啊!”
总算是说了实话么?裴瑾冷笑。
“马氏的嫁妆?说笑了吧。她一个教书先生的女儿,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真是信口开河啊…为了给她爹洗脱罪名,居然用这样的谎言来掩人耳目,真是不知所谓!”
“我看是这黑心的继室,霸占了嫡妻的嫁妆吧?真是可怜了那嫡出的女儿了…居然被苛刻的连一样像样的东西都拿不出手…”
裴襄原本只是想要帮爹爹脱罪,没想到越是解释情形反倒越糟糕,反而将她们母女也给拉下了水,落得个里外不是人。“不是…不是这样的…”
“燕山,你倒是说句话啊?”老祖宗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大声
的怒斥道。
裴燕山没办法,只得咬着牙忍受着众人异样的目光,老实交代。“老祖宗…这天山雪莲…的确是亡妻的嫁妆…”
“他的亡妻是?”裴氏族人太多了,老祖宗竟然一时没有想起来是谁。
旁边的大总管是个厉害的,很快便想起了这个关键人物,低声在老祖宗耳边说了些什么。老祖宗这才回忆起来,似乎听说过这么一个人。
“陇西李氏,当今的皇商…”闵氏喃喃的说着,嘴皮子微微有些颤抖。然后又瞥了一眼那跪在地上,羞愤的抬不起头来的裴燕山,脸色依旧好看不起来。“即便如此,你也不该纵容继室动用亡妻的嫁妆!”
“孙儿知错…”裴燕山头垂得低低的,脸色早已涨得通红。
马氏被老祖宗的眼色扫到,也慌忙的跟着跪了下去。想要张口替自己辩白几句,却忽然现任何话语都无济于事,只能任由四周的谩骂将她淹没。“真够不要脸的!居然打起了先夫人嫁妆的主意。亏得还是教书先生的女儿,这礼义廉耻几个字,怕是怎么写的都忘了!”
“可不是么…连嫡妻的嫁妆都感动,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这般胆大妄为,真是给读书人丢脸了!”
“我看她那女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竟然还有脸将东西拿出来显摆!”
“没听见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吗,分明就是对长姐不敬!这样的品行,今后还有谁肯上门提亲!要是我啊,早就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了…”
裴襄死死地咬着牙齿,生怕一松懈眼泪就要掉下来。她不过是想显摆显摆,让众人羡慕一下,尝尝那种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罢了。谁曾想到,会惹来这么一场祸事。
眼角瞥到裴瑾嘴角的笑意,裴襄更是怒不可支。“裴瑾,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对不对?你故意送那么寒碜的寿礼,就是想让我成为众矢之的,对不对?”
“你浑说些什么?!瑾儿怎么知道你会拿她母亲的嫁妆出来显摆,事先设计好一切等你往里面跳?你简直是血口喷人!”裴云姗见裴瑾低着头,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有些看不过去,便大声的辩驳道。
裴襄哪里听得进去,她分明就看到裴瑾露出了嘲讽的笑意,这一切肯定都是她设计的陷阱。“裴瑾,你倒是说话啊!你不敢承认,是不是?你为何要陷害我!”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来人啦,将这个疯丫头拉下去。”大喜的日子,被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给搅黄了,老祖宗的脾气也上来了。
裴襄还想要狡辩,老夫人田氏一个眼神示意,守在周围的婆子便一拥而上干,将她给架了出去,顺便拿帕子堵住了她的嘴。
马氏虽然心疼女儿,可是在这个时候,她又不得不忍耐下来。尽管她极为理智的选择了闭嘴,可是心里对裴瑾的恨意却也更深了。而这一切,都源自于李氏。李家的财势,李家的地位,都比她这个教书先生的女儿要高太多。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无法比得上那个出身名门世家的女子。
裴瑾冷眼看着裴襄被拖走,心中亦是冰凉一片。尽管她并不是真的裴瑾,可毕竟利用了她的身子。马氏这般肆无忌惮的霸占着身体原主人母亲的东西,还明目张胆的借花献佛,若不是给她们一些教训,岂不是太对不起李家人了?
“瑾丫头,你过来,到老祖宗这里来…”处置了裴襄之后,就该补偿裴瑾了。
老祖宗这恩威并施的手段,当真是做的滴水不漏。让在场的宾客看了笑话,也该用另外一件事来将这个丑闻给压下去。
“你送老祖宗的这幅字绣,花了不少的心思吧?老祖宗看得出来,你绣的很仔细,一针一线都带着灵秀之美。而且,这里头还放了能够安神补气的药草,我说的可对?”
裴瑾低垂着眼眸,轻轻地点了点头。
众人听到这里,也都怜惜起这个没用母亲照拂的孩子来。
“不愧是原配生的孩子,懂事乖巧多了…”
“果真有一双巧手…又是个孝顺的…”
“默默地做了这么多,却没有上前邀功炫耀,品行可见一斑!”
“听说硕王殿下求娶的便是这一位?瞧这模样,这德行,王妃也是当得的!”
赞美不绝于耳,裴瑾却觉
得无比讽刺。这便是成王败寇的区别。马后炮谁不会?又有几个是真心夸赞的?
老祖宗看着她的表现,十分满意。“不骄不躁,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可见老祖宗对这个玄孙女的评价如何。
“瑾儿,还不上前给老祖宗磕头。”田氏好不容易在裴瑾身上找回了点儿面子,便急着催促她上前。
裴瑾顺从的朝着老祖宗拜了拜,便被老祖宗身边的大丫鬟扶了起来。
“我裴家的女儿,定当如此!”老祖宗拉着裴瑾的手,感慨的说道。
裴瑾却现老祖宗对着她说话的时候,眼神却依旧不时地往那天山雪莲的盒子上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却假装看不见,感恩涕零了一番便退下了。
老祖宗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将那东西留下,只得狠了狠心,将视线移开。“既然这是你亡母留给你的嫁妆,你便拿回去好好放着吧…”
众人的视线顿时全都集中在了裴瑾的身上,等着看她怎么应付。
若是一般人,肯定会借花献佛,将这个宝贝献给今天的寿星老祖宗,也能博得一个孝顺的美名。可惜裴瑾却不想做赔本生意,感激的挤出两滴泪来,伸手将那装着天山雪莲的盒子接了过来,再一次跪下来叩谢。“多谢老祖宗体恤…这送出去的礼物,本不该再拿回来的。可瑾儿也知道,老祖宗乃是裴氏一族的表率,品行高洁,说一不二,对这些身外之物并不看重…况且这是亡母留给瑾儿唯一的念想…瑾儿连母亲长得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也只能好好地照看着母亲留下来的东西,借以怀念了…”
裴瑾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让老祖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差点儿没咬了自己的舌头。谁让她这么多事,谁让她装什么高风亮节,对身外之物不屑一顾。这下好了,这丫头居然名正言顺的将东西收回去了!
四周忽然静的可怕,那些看向裴瑾的目光也都跟看到怪物似的。
小剧场
侍书:小姐…您今儿个受委屈了!
裴瑾:不委屈…(看着盒子里的天山雪莲巧笑嫣然…)
侍书:原来小姐让我偷偷地盯着七小姐,原来是在这儿挖了坑等着呐…难怪刚才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原来早就知道了会有这么一出戏…
裴瑾:这么好的东西,怎能落到旁人的手里去!
侍书竖起大拇指:小姐,您敢从老祖宗手里抢东西,胆子够大的!而且还抢的光明正大,高,实在是高!
裴瑾笑得像只小狐狸:人至贱则无敌!那没用的面子要来何用!能当饭吃吗?还不如这些东西实惠!
侍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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