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四小姐这才低下头应声,离开自己的书桌向后走去。
谢柔惠向一旁挪了挪,给她让出地方,而谢柔嘉则没有动,而是盯着她看。
这是三叔家的女儿谢柔淑,在梦里她十四岁就嫁出去了,十五岁因为难产死了,那时候父亲母亲为自己选定了招赘的女婿,族里都忙着成亲的大事,谢柔淑死的消息只让大家略感叹一番便丢开了。
谢柔嘉对这个堂妹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此时此刻看着这个眉眼伶俐鲜活的小姑娘,想到梦里她那悄无声息的结局,不由几分怅然。
谢柔淑被看的有些恼火,抬起头看着面前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虽然此时神情不同,但她还是分辨不出哪个是哪个,火怕错了人,不火心里又憋气。
“都怪你。”她于是垂下头不看着这两个人,咬牙切齿的说道,“谢柔嘉。”
怪我?谢柔嘉有些不解,我怎么了?
“背今日下午的课。”西席先生的声音在前边响起。
今日下午的课?谢柔嘉再次怔了下,下午讲什么课?还没回过神,旁边谢柔惠清清亮亮的声音就开始背书了。
“……公则平物我,而子文以为忠矣……”
谢柔嘉转头看着姐姐,小姑娘脊背挺直,垂手与身侧,语调平稳,声音轻柔有力流畅,就好像拿着书在念一样,半点磕绊也无。
屋子里原本游移不定的视线瞬时坚定的落在了她的身上,有羡慕有讨好有佩服,西席先生原本瞪圆的眼也渐渐的眯了起来,背负在身后的手慢慢的摇晃着戒尺。
夏日午后炙热的日光穿过窗户投在小姑娘的身上,在她明亮的眼,乌黑的,完美无瑕白瓷般的面庞映衬下变得黯淡。
这就是她的姐姐,这就是谢家的大小姐,聪慧,漂亮,像夜明珠一样耀目的姐姐。
就算长的一模一样,她怎么能跟姐姐比呢,所以这也是在她代替姐姐后父亲母亲不到万不得已不让她出去见人,她怎么能去见人呢?她再怎么装也不会像姐姐那样光彩夺目,多看几眼就会被扯下披上的华丽外衣,露出她沙砾的本像。
谢柔嘉忍不住握住手合放在身前,如同屋子里的所有人一样带着几分仰视看着姐姐。
如果姐姐在,梦里的那些事根本就不会生。
在梦里她无时无刻都在这样想着,这样祈祷着,现在那个噩梦终于过去了。
“先生,我背好了。”
谢柔惠的声音说道。
屋子里的人回过神,这才现她已经背完了,至于背的怎么样,谁关心,光听这抑扬顿挫优美的声音就足够了。
不过小姑娘们不关心,西席先生是要关心的,他嗯了声头。
对于自持身份的老先生来说,这已经是夸赞了。
谢柔惠并没有欢喜不已,恭敬的施礼。
“谢先生教导。”她说道。
西席先生眼睛更眯起了,对于这个学生满意的不得了,谁说谢家的大小姐都飞扬跋扈难伺候,看看他带的这个谢家大小姐,丝毫不逊于京城那些大家闺秀。
“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他又整容说道。
谢柔嘉有些迷迷糊糊的想起来了,这个先生是父亲从京城请来的,学问如何她并没有注意过,只是记得很严厉,动不动就打手掌罚站,还用那种鄙视的眼神羞辱人,所以她就越来越不爱学,时来时不来,再后来姐姐出事,散了家里的学堂,就再不用上学了。
看,姐姐都把书背过了,他还揪着不放。
“先生,姐姐是为了等我才来迟的。”她忍不住开口说道。
西席先生看也没看谢柔嘉一眼。
谢柔惠身后拉了谢柔嘉一下。
“是我没有让人来和先生告假。”她笑嘻嘻说道,“先生罚的对。”
西席先生嗯了声。
“知道错,下次不要犯才好。”他说道,抬了抬下巴,“坐吧。”
谢柔惠应声是,要抬脚迈步,又看了看谢柔嘉。
“先生…”她笑嘻嘻喊道。
西席先生已经转过身。
“都坐吧。”他说道,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谢柔嘉,似乎对于她来上学没有半点惊喜也没有惊讶。
谢柔惠对谢柔嘉笑了笑,自己先迈步走向书桌。
谢柔嘉也笑了笑,才要迈步,谢柔淑用胳膊撞了她一下,从她身边挤过去了。
“都怪你。”她瞪眼低声再次说道。
我怎么了我?
谢柔嘉看着她,谢柔淑哼了声抬着下巴走回自己的书桌前坐下来。
这个学堂倒是跟做梦以前一样还是不怎么让人欢喜呢。
谢柔嘉心里嘀咕,但这次她可不会因为不喜欢不高兴就不来了,她要好好的守着姐姐。
她的视线扫过室内,一番恍惚后找到了自己的位子,走过去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