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飞扬深思地道:“我不是不信。只是觉得奇怪,他费了这么大力,布了这么长时间的局,怎么能一下子就突然死了?——难道真的是上天有眼?”斜睨了贺宁馨一眼。
贺宁馨没有说话,微微垂着头,走在简飞扬身边。
“你想,宏宣二年除夕的时候,圣上才刚刚登基不久。别说对西北、西南和东南这三个地儿的兵士控制不了,就连京城里面的文官,那时候都有些不听使唤。”简飞扬看着贺宁馨的侧脸,笑着问她。
贺宁馨没有转头,眼望着前方,笑道:“哟,国公爷说这话,可是要夸自己来着?”话锋一转,扯到简飞扬身上。
简飞扬失笑,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贺宁馨停下脚步,回身看着简飞扬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宏宣三年,没了宁远侯镇守的西南,羌族作乱,一度摧枯拉朽,打到兴州府,威胁京畿。先镇国公简士弘嫡长子简飞扬十五岁从军,从走卒升至校尉。在对羌族一战中鳄露头角,手刃羌族领,斩敌三万余人解京畿之危。羌族之人,从此闻简飞扬之名而丧胆,称之‘活阎罗””
“圣上闻之欣慰,封简飞扬为忠节将军。又知简飞扬乃当年为保自己而身死朝堂的镇国公简士弘嫡长子大喜过望。下旨复镇国公府爵位,废除庞太后的乱旨,准许简家子孙科举入仕,重赐丹书铁券,世袭罔替。—国公爷,您这么问,不就是在提醒小妇人嫁了一个多么厉害的夫君?”贺宁馨掩袖笑道,似乎对当时的情形十分熟悉。
那时坐在皇位上岌岌可危的宏宣帝,正是有了简飞扬这一员既忠心,又能干的猛将,才稳定了西南局势,又借着复镇国公府的爵位,将西北军户,重新置于简飞扬的麾下。
“同时将西南、西北两路大军都划到你名下可见圣上当年的情形有多凶险。”贺宁馨感叹道。
以宏宣帝的性格,若是有别的选择,绝对不会让简飞扬同时统掌两路大军。若是简飞扬有一丝一毫的不臣之心宏宣帝就会作茧自缚,后果难以预测。
不过宏宣帝赌赢了。简飞扬,不如说是镇国公府的忠心,可鉴日月,从而让宏宣帝赢得了最宝贵的时间,积蓄自己的力量,一步步从一个毫无奂力的废太子,成为一个真正执掌天下的帝王。
简飞扬有些不好意思,以为这些事情都是贺思平和许夫人跟贺宁馨说的,忙道:“为人臣子忠心自是最重要的。”看了看贺宁馨的脸色,简飞扬忙又道:“当然,我现下明白了,再忠心,也要先保全自己,才能保全我们这个家。”
总算不负贺宁馨多方的劝告说教。
贺宁馨抿嘴笑了挎着简飞扬的胳膊拐上了抄手游廊,往致远阁行她记得很清楚,那一年,简家重入京师世家豪门。那一年,当朝国舅、宁远侯楚华谨的嫡妻裴舒凡病入膏肓,奄奄一息。裴舒凡的娘亲,前辅裴立省的嫡妻夏氏带着三个庶女从东南越州上京,探病楚府…………
日月盈昃,寒来暑往。转眼就沧海桑田,人面全非了。
简飞怡终于平静下来,恭恭敬敬地过来给简飞扬和贺宁馨行了礼,才告辞回自己家去。
因贺宁馨又有了身孕,如今镇国公府的后院,就又托付给了卢珍娴。
“大姑奶奶这件事,总算是过去了。”卢珍娴一大早,就过来跟贺宁馨说话。
贺宁馨点点头,手里拿了没有做完的肚兜,又开始飞针走线。
小子言跟小堂妹玩一会儿,又过来看贺宁馨做一会儿针线,十分急切地等着那小鸭子快快绣好。
宁远侯府里,宁远侯楚华谨一大早起来,看见兰姨娘、桂姨娘带着自己的两个庶出的大儿子,和齐姨娘所出的女儿和儿子过来请安,便和颜悦色地跟他们说了几句话,就起身要去外院。
齐姨娘早就被处决了,她的一儿有一女,由兰姨娘和桂姨娘分别照看着。所幸齐姨娘生前,跟兰姨娘和桂姨娘没有大的过节,她们俩也没有为难这两个孩子,照顾得妥妥当当。
楚华谨跟几个孩子说了话,便想起裴舒芬生的儿子,问道:“世子怎么没有来请安?”
那孩子年岁虽小,却应该由乳娘带着天天来晨昏定省才是。
兰姨娘笑着道:“回侯爷的话,那孩子昨儿晚上玩得太晚,到半夜才睡。今儿大概还在补眠吧。”
楚华谨的眉头皱了皱,不再言语,起身便要出去。
因宁远侯府如今没有正室夫人,兰姨娘就代管着宁远侯府的内院,见状忙对楚华谨道:“侯爷留步。”
楚华谨有些不耐烦,问兰姨娘:“还有什么事?”
兰姨娘忙道:“柳太姨娘越不好了。大夫说,就这几天了……”心里也是暗暗叫苦:这些人一个接一个的死,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才能娶媳妇?那会儿给儿子定的亲事,女家已经很不满意,想要退婚了。
楚华谨听说,沉吟了一会儿,道:“派车,将柳太姨娘送到城郊的庄子上去。她到底是外室,我已经跟老族长说了,将她的名头从我们楚家的族谱上下了下来。”
兰姨娘大喜。
这就是不承认柳太姨娘的身份了。既然她不是楚家人,也就不是自己儿子的长辈了。管她什么时候死,都跟自己无关了………………
桂姨娘也松了一口气和兰姨娘对视一眼,笑着退下,带着四个孩子自去料理家事,又忙着给外院传话找车要将柳梦寒送走。
柳娈寒如今病得七死八活,恹恹地躺在床上,只有出得气,没有入得气。
兰姨娘带着几个婆子过来将她抬到藤屉子春凳上的时候,柳梦寒气喘吁吁地问:“你个贱婢,要带我去哪里?——你敢不孝,小心我将来好了提溜两脚将你卖了。”
兰姨娘轻蔑地看了柳梦寒一眼,拿帕子在鼻子前面盖着,不屑地道:“你就别鸠占雀巢,做你的春秋大梦了。——还摆你老封君的款呢?不过是个见不得人的外室,还想登堂入室,我劝你从今儿开始就醒醒吧。一朝失足,就该谨言慎行,小心躲在西南那地儿过你的小日子吧又要回来做什么?你真以为这富贵是这么好享的?”
一番话,将柳梦寒气得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躺在宁远侯府在京城郊区的一个小庄子里的一个土炕上了。她刚一醒来,就听见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又活过来了,大声叫了几声。
一个婆子骂骂咧咧地挪进来,在她身上拍了两下,道:“好端端地,你嚎什么丧啊?!”
柳梦寒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她:“外面出什么事了?怎么到处都是鞭炮声?”好像还有敲锣打鼓的声音……
那婆子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道:“外面的鞭炮声关你什么事?实话跟你说,我们圣上今日立了太子了!”
柳梦寒心里一紧,伸手就抓住那婆子的胳膊不放声音都高亢了几分:“立太子?立的谁?是不是姓楚?”
那婆子甩了好几下,都甩不开柳梦寒如鸡爪一样双手,只好握了拳头,死命锤打柳梦寒的胳膊,道:“你白日梦呢?立太子,当然是立我们圣上嫡出的长子大皇子殿下了。——姓楚?你当是老侯爷立世子呢?我看你真的是病糊涂了趁早些早死早超生吧。省得胡说八道,给我们宁远侯府招祸………………”一边说,一边索性拿了旁边桌上的一个大碗,往柳梦寒头上敲去。
柳梦寒应声而倒,握住那婆子胳膊的手也松开了,额角一缕鲜血流了出来。
那婆子见了,并不惊慌,整了整衣衫,便出去了。
到了傍晚时分,一卷芦席裹着着柳梦寒的尸,从宁远侯府在京郊的庄子的后门出去,往乱葬岗上扔过去了。
而京城的皇宫里面,此时正是灯火通明的时候。
宏宣帝早上下旨,立大皇子为太子,封大皇子妃涂氏为太子妃,同时下旨,声称自己“永不立后”,后位将永远虚悬。然后将一应衣冠袍服都着人送了过去,又命钦天监挑选吉日,让太子和太子妃移居东宫。
因西南大旱,朝廷上下正是俭省的时候,宏宣帝立太子,就并没有如同以往一样,举行隆重的仪式,又或是大宴群臣。
不过虽然没有同往常一样举行国宴,可是宫里面的家宴还是要圣立储,对大齐朝的皇室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关系着皇位的传承,和大齐朝的江山永固。
大皇子换上了太子的朝服,扶着同样换了太子妃朝服的涂氏,一起去皇贵妃的凤栩宫参加家宴。
还没到凤栩宫门口,四皇子已经迎了上来,笑嘻嘻地道:“恭喜太子哥哥,贺喜太子哥哥。——红包拿来。”伸手朝他要礼物。
大皇子今日多年的心愿得遂,当然也很高兴,不过还没有到忘形的时候,闻言只是朝四皇子手上拍了一下,道:“先欠着。”
四皇子的嘴还没来得及憋下来,大皇子已经又道:“我那里又得了几样新式的火枪,你明儿去我那里,都送给你吧。”
四皇子听了,自然是欢天喜地,比封了太子还高兴,一路上嘴都合不拢,着急忙慌地先跑到凤栩宫,趴在皇贵妃耳边将这个消息说了,皇贵妃听得抿嘴笑。
宏宣帝正要问他们何事,见大皇子带着大皇子妃已经过来了,便住了口,让他们过来,按位份坐下,一起用膳。
家宴过后,宏宣帝对大皇子道:“明日一早,你到奉先殿来。朕有话要对你说。”
大皇子心里一紧,突然有些惴惴不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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