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到这,吴老汉奸又把丑恶面孔转向卢胖子,严肃问道:“一峰,你为什么判断满狗会向彝陵突围?和向安陆突围比起来,满狗向彝陵突围不仅难度大,路上也危险啊?”
“因为满狗和我们一样,都知道往安陆突围把握大又相对安全,所以满狗必然认定,我军会在他们逃往安陆的道路上布置伏兵。”卢胖子沉声说道:“请祖父、岳父和二姑父想一想,如果换成你们指挥荆州满狗突围,在清楚我军很可能在东北设伏的情况下,是选择去安陆自投罗网,还是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反其道而行之往彝陵突围?”
吴老汉奸、吴国贵和夏国相等人全都沉默,既觉得卢胖子言之有理,又觉得事情太过冒险,等于是在赌博满狗会不会舍易取难。韩大任则心中大怒,暗骂卢胖子小人得志便坑害忠良,故意颠倒黑白,堵塞后人上进之路。最后,还是夏国相提议道:“岳父,小婿觉得一峰和大任都言之有理,那我们干脆在这方面也做好两手准备,同时派出两支伏兵,一支去满狗逃往安陆的必经之路后港埋伏,一支去满狗逃往彝陵的必经之路董市埋伏,这样不管满狗往那个方向突围,我们都可以确保万一了。”
“老子那来的那么多兵力?”吴老汉奸恶狠狠瞪了草包女婿一眼。
“祖父言之有理。”卢胖子也是大拍马屁,“我军兵少满狗兵多,虽然在野战之中我军强过满狗,但过于分兵之后,这点优势也就荡然无存了。而且满狗突围之时,必然火焚荆州粮仓武库,我军后勤单薄,这些粮草辎重烧了实在可惜,必须马上派出一军进城接管抢救,在兵力的调遣分配方面,确实是十分的捉襟见肘。”
吴老汉奸默默点头,赞同卢胖子的判断,吴国贵则沉吟道:“这么说来,我军就必须面临一个非此即彼的选择了,要么就是判断对了满狗的突围方向,集中力量重创满狗,要么就是判断失误,只能得到一座荆州空城,无法重创满狗在湖广的最后一支主力。”
“没错,就是这道理。”吴老汉奸点头,又坐直身体,严肃说道:“那你们说吧,我们应该选择东北面还是西面?选择在后港布置伏兵,还是选择在董市布置伏兵?”
“王爷,末将坚持认为,满狗必往东北突围。”韩大任迫不及待的第一个说道:“末将愿领一军去后港埋伏,如果满狗不走此路,末将甘领军法。”
吴老汉奸不说话,目光转向夏国相,夏国相犹豫了一下,答道:“岳父,小婿虽然觉得一峰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满狗那边未必就象一峰分析的一样,会放着相对安全的安陆不去,往彝陵撤退。所以小婿还是觉得,满狗向安陆突围的可能最大。”
“父王,不是孩儿对女婿不满,只是他说得太玄乎了。”吴国贵也毫不留情的站到了女婿的对立面,严肃说道:“他认定满狗会往彝陵突围,是建立在认定满狗会反其道而行之的基础上,先不说满狗未必会选择反其道而行之,就说满狗能不能考虑到这一招,恐怕还是两说。所以孩儿这次支持韩大任将军,愿领一军去后港埋伏。”
“一峰,你这个女婿很不招老丈人喜欢啊。”吴老汉奸笑了起来,向卢胖子笑道:“连你的岳父都不支持你的判断,你还有什么话说?”
“孙婿还是认为满狗会向彝陵突围。”卢胖子也不理会吴国贵的难看脸色,只是严肃说道:“因为还有一个原因,满狗不是不能据城而守,只是荆州的特殊地形决定了满狗无法坚守。满狗如果向彝陵突围成功,虽然粮草不够长期坚守,但彝陵的地形却比荆州更险峻,更加易守难攻,又不存在万人堤这样的致命要害,还可以起到继续牵制我军主力的作用——祖父,想必你也清楚,现在对我们和满狗皇帝来说,最宝贵的已经不是兵力和粮草,而是时间啊!”
“这一次,我赞同茂遐先生的这个学生的判断。”汪士荣终于开口,严肃说道:“我军主力一天不能歼灭荆州这支满狗主力,就一天不能打通与四川的联络,也一天不能起全面反攻。满狗主力如果撤往安陆,那么我军即便不能歼灭他们,也照样可以达到打通长江航道的战略目的,这对满狗十分不利。”
“但如果满狗主力向彝陵突围成功,彝陵就能代替荆州成为满狗在长江中上游航道上的新钉子,继续起到牵制掣肘我军的作用,满狗主力放弃荆州的罪过再大,满狗皇帝也不好意思再向他们下重手治重罪了。所以这一次,我赞同茂遐先生这个学生的判断,满狗往彝陵突围的可能最大!”
“那我们就在董市布置埋伏吧。”吴老汉奸笑笑,手一指吴国贵,微笑道:“国贵,计划是你女婿提出的,带兵去董市布置埋伏的差事就交给你了。”
听到吴老汉奸这话,好不容易有一次机会崭露头角的韩大任难免大失所望,吴国贵也是大为焦急,赶紧开口争取道:“父王,你……。”
“不要说了,孤意已决。”吴老汉奸挥手打断,冷冷说道:“你的女婿考虑得最周到,为父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时间,你的女婿如果判断错了,为父最多不过是让荆州城里的满狗多活几天,照样可以达到打通与四川联系的目的。但如果你的女婿判断对了,为父却没有听从他的建议,让满狗向彝陵突围成功——那为父就是有后悔药,也来不及吃了。”
吴国贵呆了一呆,半晌才有气无力的道:“孩儿遵命。”说罢,吴国贵又转向卢胖子,也是恶狠狠瞪上一眼,低声威胁道:“如果你让老子往董市白跑一趟,那你就等着老子的收拾吧!”
卢胖子脑袋一缩,不敢吭声,吴老汉奸则大笑道:“那好,如果一峰你的判断错了,老夫不罚你,就让你的岳父收拾你吧。”
言罢,吴老汉奸与夏国相一起大笑,卢胖子和吴国贵一起尴尬苦笑,韩大任则低下脑袋,对卢胖子的妒恨更生——只是韩大任没有想到的是,其实吴老汉奸一直在暗中留心着他,见他面露不满还偷偷怒视卢胖子,吴老汉奸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暗暗欢喜,心道:“好,一峰这个小滑头连老子那个草包儿子都能哄得团团转,派去监视他的人更是派去一个被他笼络一个,没几天就和他穿一条裤子——不赶快给他培养一个敌人,老子还真不放心更进一步重用他。”
………………
各怀鬼胎的结束了战前的敌情分析会议,一夜时间很快过去,到了第二天清晨,同时也是康麻子十二年腊月初六的清晨,外松内紧的吴军主力开始了阻击战的战前准备,吴军猛将吴国贵率领一万精兵出营,借着晨雾与雪花掩护,悄悄赶往荆州正西的董市小镇埋伏,吴军主力则一边准备干粮武器,一边抓紧时间休息养足体力,仅派出少量军队监视荆州清军动静,耐心等待清军突围逃命。
冬天昼短,又是一个白天很快过去,刚到初更,天色便已全黑,天上风雪更大,不仅寒风刺骨,视线更是大为受阻。见此情景,吴老汉奸虽然命令全军继续明松暗紧,马不卸鞍人不解甲,干粮武器随时带在身边,随时准备出击,内心却颇为担忧——如果满狗不在今夜突围,那么在这恶劣气候中一夜时间折腾下来,士卒的体力消耗可绝对小不到那里。还有卢胖子如果真的判断错了清军的突击方向,那么在东北方向基本上毫无准备的吴军不仅无法阻拦清军阻拦,就是想连夜追击,难度也比平常大多了。
时近二更,荆州清军还是毫无动静,齐聚中军大帐等候军令的吴军众将却被已经被冻得搓手跺脚,喷嚏不断,坐在火盆旁边的吴老汉奸虽然暂时无碍,但也觉得十分疲惫,眼皮不断上下打架。而夏国相和韩大任等将搓手缩脖之余,难免对卢胖子怒目而视,小声嘀咕埋怨,卢胖子明白解释无用,只是微闭肥眼装做没看到,耐心等待探马急报。
二更过半,荆州城中还是毫无动静,吴军众将虽然不敢公开埋怨,但也难免都小声嘀咕起来,夏国相最沉不住气,走到吴老汉奸身边低声说道:“岳父,天太冷了,简直是滴水成冰,将士们在露天集合,实在难受,你看是不是……。”
“不急,再等等。”吴老汉奸眼睛都不睁的答道。
“再等下去,如果满狗不在今天晚上突围,那将士们可就惨了。”夏国相哭丧起了脸,“这种鬼天气,露天白等一夜,到了明天早上,恐怕至少得冻病一半的人啊。”
吴老汉奸还是闭着眼睛不肯睁开,内心之中却颇为犹豫,但就在这时候,帐外忽然响起嘈杂声音,一个传令兵冲了进来,未及行礼就大声叫道:“启禀王爷,荆州城中,不知为何忽然火头四起!火势极大,在这里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终于来了。”吴老汉奸终于睁开浑浊老眼,丑恶老脸上也露出了一些轻松的满意笑容。
“满狗在往什么方向突围?”夏国相迫不及待问道。
“满狗往什么方向突围?”那传令兵楞了一楞,哭丧着脸答道:“回夏将军,隔这么远,小人看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