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摇光,只是我哥哥从江南带回来两个小厮,一个叫小猫,一个叫小狗。因为他们年纪还小,就放在我院子里使唤,提防有什么事是丫鬟们不方便出面的。”琉璃纠正道,给了凌红蝶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不过,我的生生确实居有点小,你叫把后院往外扩扩,小猫小狗两三只,足够住了。”同行的,还有狗儿。
“属下明白。”凌红蝶笑道,“不过咱们水府向来对下宽厚,漕帮又以仁义行天下,所以就算是来当小厮的,那房子盖得外表看着普通,住起来却肯定冬暖夏凉,绝不委屈。”
“差不多就好。”
“就怕名义上,到底还是受了屈。”别看才十一岁,生下来可就是主子呢。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琉璃却正色道,“这点委屈也受不得,将来我怎么敢把这大摊子人和事交给他?再者,当小厮最安全。万一被人盯上,或者将来走上险路,谁会为难两个跑腿打杂的呢?所以红蝶姐姐,千万别对他们有优待,对府中其他下人怎样,对他们就怎样。这水府,多少双眼睛盯着哪。”
摇光的身份是秘密,从生下来就极为保密。整个府里只有她与石头,还有从小跟她的青黛青柠知道。为了安排方便,又多了凌红蝶和唐春。那么,要不要告诉萧十一呢?
本来,她从没犹豫过,与萧十一无关的事,告诉他干吗?但这个男人太可怕,与她又太接近,她不确定自己平时连一星半点的破绽也不露出。再者将来,摇光的身份一定会在萧十一面前过明路。之前,指不定还得需要他帮助她保护摇光,那不如干脆提前说了。反正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之间的地位不是对立的。
但,还是等摇光来了,她再找个机会说清楚吧。
一直等到冬至那天的晌午,水石乔才带人进了东京都。以江南人士的风俗来说,冬至大过年,正好举家团圆过节。而水府主人归来,府内上下自然一阵热闹,琉璃亲自迎到府外去,才站定就看到水石乔从马上跃下,就那么突兀的站到她面前。
两人一别。有一年时间没见,还是怀着心中的隔阂分手的,此时重逢,就算做了很多天的心理建设,琉璃还是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似乎和石头离了山长水远,过了很多年,经历了足有半生那么长才相见,满是沧桑,一时之间意无语凝噎。
他的身姿。仍然那么矫健,这么久的战场风霜更是重新淬炼了他似的,令他身上刚强的男性气质愈出众,还多了些隐忍和稳重感。下巴上。有隐约的胡渣,旅途的疲惫掩盖不住他归家的兴奋和眼神中的熠熠光辉。
忽然之间,琉璃为他高兴起来。他幼时就想从军,不然不会偷偷离家出走。从江南跑到西北,给姐姐当了马僮。那时他便很聪明,身为老帮主惟一的儿子。那么重要的人物,年纪又还那么小,居然能在漕帮的高手追踪中消失。若非后来为了帮中事务,为了那份责任,他自愿回家,也许他早成了霍家军中的一员重将,驰骋在沙场之上,刀口舔血,马革裹尸。他喜欢那样的生活,爽快、激烈又直白,就像西北的酒,喝下去像刀子割喉咙,说不上美味,却后劲十足且痛快淋漓。可最后,他却不得不回到流动婉转的水面上,费尽心机,步步为营,反复权衡。
所以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很少人能彻底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但,能畅情适意的过上那么一段时间,也算是天赐了吧!
“琉璃,你可好?”两人对视了不知多久,也许只是瞬间,也许有一光年那么长,总觉得周围的人物和背景都虚化了,隔着层世界似的。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可水石乔一开口,琉璃就回了魂,那种久不相见的陌生感刹那间就被打碎了。只剩下熟悉,只剩下曾经的患难与共。
她情不自禁的露出真心的笑容,“哥哥,安好。”
不用多说了,都还好好的活着,能面对面说话,在这个不确定的世道里,就很幸福了。
转过眼,看到远远的站着两个少年,混在随行人员中间,低头顺目,若非特别关注,半点不扎眼,也不会引起旁人特别的注意。
但,琉璃却只一眼就看尽了……两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一个圆圆脸,身材略有些胖胖的,显得很是憨厚可爱。另一个清秀得有些过头,生得极为漂亮,个子也高,就算一直半躬着身子,表现出木讷的模样,也显得出挑了些。至少,一看就知道是识文段字的人,出身不俗。
琉璃暗中蹙眉,可也知道人的气质是骨子里的,举手投足是从小磨炼出来的,很难彻底伪装。能做到如此,已经很尽力了。看来,她还得在他的背景身份上再斟酌下经得起推敲的细节。
“哥哥一路辛苦了,不如先进府,到里头说话吧。”琉璃撑起当家妹妹的范儿,对水石乔说,“已经备下了午饭,都是哥哥平时爱吃的呢。”说着,拉了水石乔的袖子往里走。
而当随身的东西被仆人们搬进来,其余东西和随行人员去了东角门,水将军府的大门就紧紧的关上了,隔绝了外界的窥探,周围娶过来看热闹的百姓也渐渐散去。
只是水府外,某个角落里,有个担着蒸饼挑子的小贩,情不自禁的长叹一声。
“十一哥,怎么这么惆怅啊?”旁边,给小贩打下手的小小贩捉狭地问。
小贩黑黄的脸,半边脸有点斜吊,不知是不是抽风抽的,总之五官都变了形,若非身段异常高挑,身板颇为健美风流,简直算得上是奇丑无比,没有半分人才。
他身上穿着灰不拉叽的粗布葛袍子,脚上的鞋子破了头,袖口和衣襟都油腻腻的,站在那儿摆摊了半日。也没做成一桩生意。好多大姑娘小媳妇远远看到他的体型,还有些爱慕,可直到进前买蒸饼,十个中有倒十一个被吓跑了。再看那小小贩,也长得黑不溜丢的,穿得像个球般,不过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骨碌碌转着,看起来很是机灵。
若问此一大一小二贩是谁?临山郡王萧羽和他那古灵精怪的远房表表表,一表三千里的小表弟萧蛮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