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兰是以韩贵妃钦点御医的身份进入昭和殿的。只是这样一来,她倒成了太子的说客似的。
距离上次见皇上,已经隔了大半年,皇上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偌大的昭和殿空荡荡的,光线昏暗,寂静无声,只有他一人孤独的坐在鎏金雕龙的宝座上,宝座依旧,皇帝依然还是皇帝,然而他已经不再是名符其实的一国之君了,如今的他与阶下囚无异,只是这个囚笼比别人的富丽堂皇而已。
林兰上前请安:“臣校尉太医林兰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晋安。”
皇上迟钝的反应着,良久才开口,声音沙哑,苍白无力:“你怎么来了?”
林兰慢慢抬眼,对上那双浑浊的双眸,还记得,这双眼睛曾经是那样炯炯有神,只需目光微转,便能叫所有人心惊胆颤、低头臣服,如今,这样的双眼,如死灰一般的神色,透露出他的心境,无奈的绝望。林兰心头颤动,生出无限感慨,皇上虽称不上千古明君,但他为政勤勉,心怀仁厚,称他一个仁君贤君也不为过,却一时大意败在了自己心爱的儿子手上,落到了这样不堪的境地,一夕间从天堂到地狱,这样的打击,也难怪他如此萧索颓废。
“臣听闻皇上龙体欠安,特求了贵妃娘娘来看看皇上。”林兰直言以告。
皇上微微一哂,慢悠悠的说:“如今,也只有你还敢来看朕。”
“想来看皇上的人很多。只是他们没臣有本事,来不了。”林兰半是玩笑的说,也是在委婉的告诉皇上,他如今的处境关系到多少人的性命。
皇上苦笑道:“朕知道你是有这个本事,既然来了,有什么话便说吧!想必他们不会让你呆太久。”
林兰起身往前几步,复又要跪下。皇上却是伸出止住了她:“就这么说吧!不必多礼了。”
“谢皇上。”林兰恭谨垂而立,说道:“其实要见皇上一面当真不容易,臣也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来这一趟。一是臣惦记着皇上的龙体安康,二来……有些事必须告诉皇上,如今外面大肆搜捕前太子一党。牵扯人数之多无法想象,臣听闻,京中所有监牢人满为患,菜市口更是每天都有人在那掉了脑袋,朝廷上下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还有那些一心追随皇上的大臣,现在的处境也是艰险万分。”
皇上良久无语,那双原本浑浊无神的眼眸因为愤怒渐渐变得犀利起来,咬牙道“谋逆之子。窃国之贼,亡国之祸。”
“臣来此,是想听听皇上的意思。”林兰直言道。
皇上抬眼,紧紧盯着林兰,目光中有犹疑。
林兰俯道:“不瞒皇上。臣前日刚见过臣的夫君李明允,自变故生后,臣的夫君一直被幽禁与宫中,靖伯侯也多日下落不明,太子也曾召见过臣,太子要封臣为大义夫人。臣明白太子的意思,是要臣去说服臣的夫君,但臣更了解夫君的秉性,只要皇上依然坚持,臣的夫君就不会放弃,相信其他人也是这样的心思。”
“所以你就来说服朕?”皇上目色微寒。
林兰不卑不亢道:“臣以为皇上才是问题的关键,何必逐本求末。臣来此,确有私心,臣爱夫君胜过自己的性命,若臣的夫君真要为大义而舍命,臣必定生死相随,只是臣心中有一点疑惑,为义舍身,成就小我,也算死得其所,然为了成就小我弃国家安危与不顾,弃千万百姓与不顾,这到底算义还是不义?”